跳出手掌心

仙人掌

首先名字是从王小波的文章《跳出手掌心》借来的，而真正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小说——渡边淳一的《一片雪》。《跳出手掌心》讲到了中国人做艺术或是评论爱用道德标准来评判，而不能客观的评价一个作家的作品，跳出那些道德的准则，用艺术的眼光真正的欣赏艺术才是我们的正道。之所以想到了《一片雪》，是因为中间有一段评论马蒂斯的话，虽然是说日本人，但是中国人也是如此。

“日本人是力图从绘画中读出一种文学，或者确切地说，是通过绘画追求某种精神性的东西。米勒《晚钟》传达的虔诚和凝重，尤特里罗‘白色时期’画作中弥漫的阴冷的都会忧愁，蒙克《呐喊》流露的对生命的不安，这些都令日本人感动。与之相比，马蒂斯的作品则过于为作画而作画，几乎没有给观赏者带来任何文学感、精神主张或是人生体验，而是单纯地强调色彩。须知日本人不仅仅将作画当做画来欣赏，而具有将画作放到作者的人生经历和创作生涯中进行审视的癖好。”

我不嫌烦地抄下了这一大段，因为它给了我冲击。“通过画追求某种精神性的东西”，这可能是中国人的一个特点，就是追求某种道德性的东西。而日本人，他们更喜欢残酷。但两者之间都同意从艺术作品中读到精神。在中国一个品德有大问题的人作品就不会被人看好，如蔡京的书法。千古年来，孔孟之道就是以“仁”治天下，也就让中国人看任何事情都要审视下道德问题。也就是一切东西都要有教化作用。而纯的，没有道德精神灌入的东西都入不得我们的法眼。从我们开始赏析作家的作品时，老师就教导我们，注意，赏析要关注作家的生平。有时候竟会给我误导，有好品格的人写出的东西就一定伟大。后来才发现，品格是品格，文章是文章。当人做文章的时候都是圣人，而放下笔头也许是庸人。文章里的教导都是说别人的，而自己则高兴的继续做着自己批判的事情。

中国历来不缺少关于文学为文学呢，还是为社会的论争。而偏向哪一方跟当时社会有关，一般安定祥和的社会为文学的多一点，而乱点或是人心不古的社会为社会的就会多点。而文人终逃不过被政治耍的命运。

中国的文人就是被孔孟之道这个如来佛掌所困，总也跳不出。当然不是说摒弃而不要，而是用而不受其控。为社会道德的文章就该以道德标准来衡量，而为文章而文章的文学应该以文学的标准来衡量。不管是画，还是文章都是艺术形式，判断它们的价值应该以人类的标准衡量，而非社会的行为规范。日本作家经常在小说中写性，但这不能掩盖它文学的魅力。而在中国写性则是个危险的事情，这关乎道德问题，也因此评价作品有了不客观。如《金瓶梅》曾经不被人识，做淫书，如《废都》，曾经被禁，遭致很多人的骂声。评价艺术应该以人类的高度去评价，而不受道德标准的约束。这样做才是跳出了手掌心。

王小波举了个李森科的例子，李森科在科学知识分子中是个卑鄙之徒，但不因为他道德败坏，就影响了他在科学上做出的贡献。科学也从来不分道德与不道德。道德好坏跟科学贡献有直接的关系吗？显然没有。一个作家写了一篇小偷作案的小说，看得人学着做了，造成了社会坏的影响，那么这篇小说就该贬低吗？显然不是。常常我们揭露人的险恶心理，造就一个极端变态的角色，那都是在挖掘与反思人类的罪恶。这是关乎人类的文学，而不受道德准则的限制，也因此小说中的人物不可能个个都是正人君子，像普通生活的人们，安定善良。而人心的险恶远非行为的那么点，那是经过道德净化之后的行为。艺术就是要不断地接近事物的真实。把真实的心理不断地解释，展现一个人心灵的真实声音。我想，揭示人心的丑恶是为了更好的美丽我们自己。

渡边淳一并没有说日本人的这种欣赏习惯不好，只是讲了为什么马蒂斯一个堪比毕加索的人却不受日本人的欢迎。我在这里也不偏袒哪一方。但是只是希望真正的艺术不要因为某种别的东西造成干扰，而不能公正的对待。而我们跳出固有的道德评判而不轻易的排挤真正有艺术水平的东西，我们才是自由的人。艺术就是艺术，它不需要安装那么不是自己的东西。我们从中欣赏到好、美就是ok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