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小小说）

雪中梅

         黎明的时候，雨突然大了。像泼，像倒。

   山洪咆哮着，像一群脱缰的野马，特汹涌，从山谷里狂奔出来，势不可挡。

   工地惊醒了。人们翻身下床，却一脚踩进水里。是谁惊慌地喊了一嗓子，一百多号工人你拥我挤地向南跑。但，两尺多高的洪水已经开始在路面上跳舞。人们疯了似的折回来。

   前面已没有路，只有北面那窄窄的木桥。

   死亡在洪水的狰狞中逼近。

   木桥前，没腿深的水里，站着他们的党支部书记，那个不久就要退休的老党员。

   老支书清瘦的脸上趟着雨水。他不说话，望着乱哄哄的人们，像一座山。

   人们停住脚，望着老支书。

   老支书沙哑地喊话：“桥窄，排成一队，小孩和妇女在前面，男人排后，党员押阵，不要挤。”

  “党员也是人。”不知谁在背后小声嚷嚷。

   有人附和着：“这不是拍电影。”

   老支书冷冷地说：“可以退党，到我这儿报名。”

   竟没人再喊，一百人很快排成队伍，依次从老支书身边跑上木桥。

   水渐渐蹿上来，放肆地舔着人们的腰。

   老支书突然从队伍里拖出一个小伙子，骂到：“你还是个党员吗？你最后一个走！”老汉凶得像只豹子。

   小伙子狠狠地瞪了老汉一眼，站到一边。

   队伍井然有序。

   木桥开始发抖，开始痛苦地呻吟。

   水，爬上了老支书的胸膛。终于，只剩下了他和那个小伙子。

   小伙子竟来推他：“你快走。”

   老汉吼道：“少废话，你先走。”他用力把小伙子推上木桥。

   突然，木桥轰地塌了。小伙子被吞没了。

   老汉似乎要喊什么，但是，一个浪头吞没了他。

   白茫茫的世界……

   五天后，洪水退了。

   一个老太太，被人搀扶着，来这里祭奠。

   她来祭奠两个人。

   她的丈夫和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