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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大学情人湖的夜没有白日里的桃红柳绿,月光有些惨白,像是被毒死的鱼肚皮泛出的光色,湖边的各色植物在湖面投射出一团团凌乱的影子,那些影子在冷风中摇曳着,像是章鱼的触角。 湖心有一个亭子,叫“有有亭”,取“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之意。不知为何,那亭子被焦雷劈过几次,有一次还劈杀了一个男生,这件奇事在学校传得越来越邪乎,有人说那个男生是在跟女友山盟海誓时被劈杀的,老天爷为了揭穿他脚踏两只船的谎言,给了他一记响亮的从天而降的“耳光”。 因了这个传闻,很多外校的情侣都不远数里来到情人湖,不怕死的男生更是“大义凛然”地荡舟到湖心亭宣发毒誓以表对爱情的“忠心”。校方为了学生安全,只得在亭子上装了避雷针,然而装一次被毁一次,校方一气之下要拆亭子,谁知那些工人要动工时,千百对情侣通过QQ群齐聚在湖边,誓死捍卫“有有亭”,将工人驱赶出了校门。从那以后,校方便死心了。 这一晚起了西北风,天气预报说后半夜有雨,一对情侣便翻过宿舍围墙,踏着月色早早来到情人湖畔。他们上了木船,将系在歪脖子柳树上的船绳解了,划着木浆向湖心的有有亭而去。 情人湖说来也不小,足有足球场那么大,一些退休的老教师常常来这里垂钓。当然,湖中有时也会出现一些五颜六色的避孕套,或者一些不雅的女性卫生用品,甚至有一次还浮现出一具死婴——那是某女大学生将偷偷生下的孩子活活溺死了,以祭奠逝去的爱情。 然而,这对情侣却发现了更为可怕的东西! “那是什么?”女生忽而看到一团毛烘烘的东西在湖面闪了一下,就消失了,一圈涟漪还在扩散。 “好像……是只水老鼠吧。”男生有些发毛,月亮这时被一团乌云遮住了半面,月光稀薄得很,有雨丝开始飘起来。 两人后背心都有些发麻,同时加快了划桨的速度。 “咚——”木船没划稳,重重地撞在了湖心亭子的座基上。男生将绳子系在亭柱子上,先翻身上了亭子,他正要回头去拉女友的手,女生却双目圆睁,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颤抖着指向他的身后。 男生脸皮颤抖一下,忙回头去看,只见亭子一角趴着一个白裙女生,伸向亭外的一只手上赫然有一道血痕! 一阵斜风夹着冷雨扫进亭子里,白裙女生纷披的长发乱舞,一张冰冷的脸露在阴影中,白得像纸! “啊!”女生尖叫一声,她已经看出那是一具尸体。 男生重重吞咽了一口唾沫,大着胆子上前,探了探那个白裙女生的鼻头,他的手指像遭遇了电流一样缩回,大叫一声“死人了”,仓惶地翻下船,双手不听使唤地解船绳,解了几回才解开,浑身每个毛孔都在颤抖。 两人飞快地划桨,不住地回头去看,生怕什么东西跟上来了。到了岸边,男生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意识到事态严重,忙在冷雨声中拨通了110。 警方抵达时,冷雨已经飘成了暴雨,西北方闷雷滚滚,整个情人湖一片混沌。雷警官和助手、法医撑着伞,划船抵达有有亭,现场已经被风雨吹打得不堪,那个白裙女孩右手动脉处有一道明显的划痕,似乎是被刀片之类锐利的东西划破的,女孩双目痛苦地闭着,牙齿紧咬着下唇,脸上有排山倒海的恐怖。 法医从手腕切口处下刀,检测一下死者身上的含血量,脸色不禁大变:“含血量太低了,见所未见,奇了怪了!” “怎么?”雷警官也注意到死者的皮肉显得很松弛,而正常的死者,哪怕是割脉自杀的死者,一定时间内,皮肤都会在冷却中紧绷。 法医忽而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只怕她的血是被什么东西抽干的,或者,是她自己强行从肩头开始往下捋的血——难倒是自杀心切?” 雷警官沉吟道:“如果是自杀,多半是殉情,我们查查她的关系网。” 助手在死者身上搜了一番,搜出了一只诺基亚防水手机,打开最近通讯名单和收发的信息,他的脸色忽地变了:“雷警官,死者昨晚零点是被男友约出来的!” 回到岸边,那里已经来了几个学校保安和警方要传讯的人。雷警官询问了那对情侣死者在雨前的特征,两人都前言不搭后语,显然吓着了。 死者叫朱彤,化工系大一学生。昨晚零点她接到男友的约会短信,便贿赂了宿舍守门的阿姨连夜赶出来了。 然而当雷警官问到她的男友胡飞时,胡飞却连连摇头,双手抱头,痛苦地说:“昨天傍晚在食堂打饭的时候,我的手机就被人偷了,晚自修都没有跟她联系上,想不到……” 雷警官目光一沉,那个约朱彤出来的人是谁?如果朱彤不是自杀,多半是被那个偷窃了胡飞手机的人蓄意谋杀的!他向助手使个眼色,助手忙用手机拨了胡飞的手机号,那边却早已关机。 法医和几个警察将死者的尸体搬上警车,准备带回警局作进一步的解剖,他临走,压低了声音对雷警官道:“从种种迹象看,可能是一起自杀案,你有没有想过,偷窃胡飞手机的就是死者?她可能是为了报复男友,造成她是被他杀害的对象,你好好查查他们的关系——” “不会的!”一个穿着棉质裙子的高个女孩耳尖,听到了法医的话,“朱彤不是这样的人,何况她说他爱胡飞,昨天中午她还跟我说,给胡飞准备了亲手制作的卡片做生日礼物。”说话的是朱彤同宿舍的好友苏小禅。 雨越来越下,然而恐怖的阴影却越来越大,将现场每一个人笼罩,一只乌鸦从柳林子中扑棱棱地飞出,战栗地尖叫一声,自有有亭上一掠而过。 夜半鬼影 自从朱彤不明死后,情人湖有了闹鬼传闻,有女生说她看到水下出现了一张恐怖的人脸,一个环卫工人甚至在清晨的雾气中看到一团迷迷糊糊的影子,不知是什么东西,然而它“咯咯”的磨牙声却令人不寒而栗。 去情人湖谈情说爱,你盟我誓的人越来越少,情人湖上落叶飘零,一层叠一层,渐渐泛臭,有有亭寂寞地耸立,越看越像个墓碑。 警方追查了数日,然而却没有查出任何线索,因为市里接连发生了几起街头妓女失踪事件,雷警官手下的警力只得重组专案组,情人湖的案子几乎成了悬案。 转眼到了清明时节,学校放假一天。 这一晚,苏小禅和宿舍几个留校的同学从KTV唱歌回来,不知是醉了一时兴起,还是心生对好友朱彤的思念,她不顾几个同学的劝阻,一边唱着周杰伦的《雨下一整晚》,一边向情人湖那边走去。 几个同学也都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远远地叮嘱了她几声,都径自哼着调子,歪歪扭扭地回了宿舍。 图片 苏小禅沿着情人湖走,柳林子中几只栖息的鸟被她的歌声吓着了,扑簌簌地窜上天幕。不知从哪里起了一阵阴风,她忽而鼻口一皱,隐约闻到了一股烧纸钱的味道,她连打几个喷嚏,心中有些疑惑,谁在这附近烧纸钱? 她下意识地一抬头,透过柳树的缝隙,看向有有亭。这一看,她心中不禁“咯噔”一声,酒气一下子醒了大半。只见亭子中央,一股阴森的鬼火在升腾,一个瘦小的黑影正勾着身子,拨弄着什么,不时有纸灰从那里飘来。 那个鬼影是谁? 苏小禅虽是学化工的,平时不信鬼神之说,然而在这冷寂的夜,在这鬼气森森的情人湖,她浑身一阵发毛,心中直疑那是一个鬼。 月光有些黯淡,那个鬼影陡地转过头来,远远地向这边的柳林子看了一眼! 苏小禅大气不敢出一口,这次她看清了那个鬼影,那人脸上蒙着一张黄裱纸,纸上有两个铜钱大小的眼洞,森然可怖。 苏小禅拿手狠狠地抚着胸口,她意识到那是一个人,一个真真切切的人,可是他为什么半夜在湖心亭烧纸?他遮住自己的脸,该是怕人发现,难倒……不知怎么,她隐约觉得这这个鬼影和好友朱彤的死有关联。 她胆战心惊地蹲在柳树下,拨通了男友的手机。男友聂小东在零点之前通常都不会睡觉,他要打魔兽装备。 果然,男友接了手机。她压低了声音说:“小东,你来一下情人湖,我……我看到一个人在湖心亭子里焚烧纸钱,我怀疑他和朱彤的死有关。” 聂小东在那边微微一惊:“半夜烧纸?你现在在哪里?” 苏小禅环顾一下四周,颤声说:“我在西南方位的柳林子里。” 聂小东忙道:“你在那儿别动,盯紧他,我这就去找你!” 几分钟后,聂小东匆匆赶到情人湖,他手上捏着双节棍,远远就看到惊惶地向这边挥手的苏小禅,快步走过去。 “那人呢?”聂小东紧紧捏着双节棍,从柳林子的缝隙中看向湖心。 “嘘!在那儿——咦!”苏小禅脸色顿时苍白,就在刚才她挥手的一瞬间,那个湖心亭中烧纸的影子消失了! 聂小东咳嗽一声,为自己壮胆道:“他可能是发现我们,躲在了亭子下面!” “那……算了。”苏小禅有些口吃道。 聂小东鼻头抽搐一下,看向湖心亭子里跳跃的火光,眼中跟着射出渴求刺激的光色,说:“别怕,有我呢!我们去看看,说不定是哪个家伙在搞恶作剧呢,我们也去吓吓他!”说着就拉着女友的手穿过柳林子,向湖边拴着的木船奔去。 苏小禅没有多说什么,她也想弄清事情的真相,或许能找到好友朱彤死亡的原因。 森冷的月光落在湖面上,不时哪里泛起一阵泡泡,什么东西从湖面一闪而过。木浆打水声被无限地放大了,周遭的虫声也显得那样刺耳。木浆加速了,打散了一湖的月光,两人的在湖面的倒影也皱巴巴的不成人形。 湖心亭近在咫尺,苏小禅将脖子伸得老长,然而亭子上却空空如也——甚至没有烧纸钱留下的一星痕迹!难道我眼花了,不会的…… 聂小东眼尖,忽而说:“亭子里好像刚刚被水冲过!”他的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战栗起来。他们都是聪明人,如果确乎有人在亭子中出现,又在瞬间消失,那么,他唯一的藏身之处便是亭子下面的水下! 或许,那个诡秘的人就藏在他们的船底! 苏小禅倒抽一口寒气,说:“我们先回吧。”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然而却在湖面久久回荡。 “嗯。”聂小东划着木浆,心中一阵发毛。 两人划了几下,苏小禅忽而尖叫起来:“哎呀,不对啊,我们好像在原地打转!” 聂小东凝神一看,有有亭依旧与他们相距不到四五米,他们一直在围着亭子转!他脑袋里“嗡”了一下,加大了划桨的气力,然而木船却不听使唤,一个劲地绕着亭子转悠。 苏小禅面色惨白,一脸绝望地看向聂小东,她的眼神分明在告诉他:水下附着什么诡异的东西! 聂小东突然大喝一声,五官都错位了,趴到船舷边,用双节棍对着水下一通狂抽,一时间水花乱飞,柳林子里藏着的水鸟、野猫惊叫着散开,远处的宿舍楼亮了几盏灯,似乎有学生听到了这边的异常声响。 聂小东抽得筋疲力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苏小蝉忽地“扑通”一声往船尾上坐倒了,木浆歪歪地指向了水面——那里竟浮现出一张黄裱纸,纸面上两个铜钱眼大小的眼洞后赫然是一双恐怖的人眼,正对着她诡异地眨着。 “嘿,嘿嘿,嘿嘿嘿——”一个冷幽幽的声音从水下传来,闷沉沉,像是谁隔着玻璃在说话。 聂小东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又瘦又白的手陡地从水下伸了上来,猛地一扯他搭在船帮子上的手,将他拉了下去。 “扑通——”一片老大的水花散开,聂小东来不及大叫就被湖水淹没了,水下急剧冒上来一串水花,跟着渐渐恢复了平静。 “啊!救人啊!”苏小禅的呼救声凄厉地响起。 也不知隔了多久,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上的岸,当她看到同宿舍的几个姐妹奔到情人湖畔时,她一头扎进她们的怀中,哭得像个泪人:“我看到鬼了,一个水鬼!它把小东拉下去了!呜呜……” 雷警官和几个警员在接到报案后半个时辰赶到了,他对着一湖冷冽的水沉吟了片刻,又对倒披着皮夹克匆匆赶来的校长说:“让人把这个湖彻底地打捞一下,我倒要看看里面都藏了什么鬼东西!” 校长忙安排保安和留校老师,从仓库扛来学生在游泳课用的橡皮艇,又倒腾来一些打捞工具,一群人一直折腾到东方露出鱼肚白,从水下打捞了的东西堆得有小山高,除了一堆垃圾外,令人惊骇的是,还有数不清的蚂蝗和几条臂长的白蛇。 雷警官蹲在那些打捞上来的东西前,用树枝拨弄着,那些蚂蝗一个比一个肥大,最小的也有小拇指大小,看上去肥头胖脑。他心中忽而一冷,它们靠着什么东西长得这般肥大? 法医将蚂蝗和白蛇都作了解剖,赫然发现,蚂蝗体内含着大量与人血相同的血液,也就是说,它们在24小时消化时间内吸食了人血!而在白蛇的体内则发现了未消化的人骨,从骨头的大小看,似乎是女性的——难道还有人在湖中丧命? 雷警官看着神智有些混沌的苏小禅,走上前去,小声问:“同学,你会不会是看错了,将你的男友拖下去的东西是条白蛇?”他怀疑是她在紧张的状态下,把白蛇误当成了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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