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沉酲

父   亲

沉酲

有些事情过目难忘，它如同一把无形的刀，在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印痕：上个星期的一天早晨在经过信宜市玉都新城时，我看到一位中年男子手里拎着一袋刚从菜市上买回的青菜、鱼之类的食物，背上背着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女孩，蹒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一会儿，小女孩说：“爸爸，我要下来走。”那男子只好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将小女孩从背上放下来。走着，走着，走了大约30米的路程，小女孩又说：“爸爸，背我。”那男子又乖乖地蹲下来，用拎食物的那只手慢慢地把小女孩弄到背上。走了一段路之后，小女孩在爸爸的背上渐渐地睡着了。在梦中，她还以为爸爸的背就是她的小床哩。

待到那中年男子离我最近时，我才看清他只有一只完整的手，而右边的那只手还不到正常的手的一半，只剩下上臂，肘以下的部份都没有了。那男子用他仅有的一只手，拎着供全家人食用的物品，同时还格外小心地呵护着背上的小女孩，也许还要支撑着全家的一片天。他的名字叫：父亲！

看到了这一幕之后，心情久久难以平静。触景生情，禁不住回忆起了我的父亲。虽然为了生存和养家糊口不得已四处奔波，与父亲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也不是很多，但那一幕幕难忘的片断不时在我的脑海中翻腾。

常听妈妈讲：“别看你长大后蛮老实、敦厚，幼年时还有点调皮，特别是一岁半前，真难伺候。那时你简直是另类，白天昏昏大睡，晚上吵得天翻地覆，动不动就哭闹不止。你父亲一听到你哭就心痛不已。他白天下田地干活，到晚上又乏、又困，一听到你的哭声，就如同是听到了命令，马上就把你抱在手上，一边抖着一边哄着。他农民老粗一个，此时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的灵感，嘴里的歌曲哼哼个不停。也真怪，你一到他手上，就非常乖，不哭、不闹，还笑哩。一放下，你就哭。就这样放下哭，抱起笑，反反复复，经常吵得他一整晚也睡不了觉。可从未听到他有什么怨言，总是心甘情愿地为你服务。”

在我长到6岁时，天地间忽然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了，大米没有了，面粉也买不到。有的人说是天灾——三年自然灾害造成的；有的人说是人患——某个外国逼债逼的和一些人的浮躁造成的。总之是“民以食为天”的头等大事，这会儿好象是难以解决了。我家最后除了还留着一些黄豆、南瓜和粗糠之类的东西之外，再也没有能够下咽的东西。父亲将黄豆磨成粉，加上一些南瓜和粗糠煮成稀糊给我吃，他自己却舍不得吃一口，只是以树叶和青菜充饥，勉强度日。在我生长的关键期虽遭此厄运，但在父亲的呵护下总算活了下来。

高中毕业前夕，父亲与我作了一次长谈。意思大概是讲，让我尽最大努力好好考大学，如果考上了，他会将家里凡是能值点钱的东西都变买掉，供我上大学；如果考不上，他就托人让我去学司机，反正将来养活自己没问题。这一次谈话让我的心里有了底，所以在高考场上我一点压力也没有，心想考上了，不担心父亲不供我继续上学；考不上也不怕没出路。高考中发挥得特别好，轻轻松松地考取了自己心仪已久的重点大学，顺利地闯过了人生的又一道关口。

有一次，我问父亲：“别人有时无故找您岔子，您怎么也不生气；有时人家骂您，您也不还口。我脾气没您好，放在我身上，我肯定要针锋相对，以牙还牙。”他笑着跟我说：“我虽未上过学，不识字，但是我父亲平时总跟我讲，不要与人结怨，怨越结越深。别人找岔子骂人，可能是别人遇到了什么生气的事，你不做声就过去了，人家心里终会有数的；如果人家在气头上，你与人吵，只会把事情弄遭。”所以父亲一生人缘特别好。他说的这句话没有太多的说教，也不算经典名言，但其声韵却永远萦绕在我的耳边，成了我一生的座右铭。无论大事、小事，我从来未与别人发生过口角，也未骂过人。即使受了再大委屈，甚至想骂人时，一想到父亲的言传身教，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我一生过得坦然，不担心会给什么人留下积怨。

无论时间空间的跨度有多大，这人世间的古往今来，所要遇到的事情竟然如此雷同。看看那些外出觅生的芸芸众生，一是将自己的孩子丢给老父母抚养，二是将老母亲接到身边看护孩子，或者条件好一些的将二老同时接到身边。在我的大孩子三岁时，老二又来到了人间。那时我的觅生处离家乡数千里，无奈之下请来了老母亲。此时，父亲已是58岁的高龄。都说：“少壮夫妻老来伴”，其深刻寓意只有等到本人也老了才理解。在身处少壮期的我也不甚理解或者理解不深，只顾做“痴心父母”去了，却想不起还要扮演“孝顺子女”。

让父亲与老伴分离，除了别无他法之外，我的理由似乎还非常冠冕堂皇——让母亲照看孙儿、孙女；现在我已与父亲同处一个年龄段（老了），才知道这种做法已近乎偏离人性——造成老父亲孤身一人生活，无人照顾，只有与寂寞相伴，因为父母只生我一人，身边再无别的亲人。这一分离持续了八年之久，八年之间从未听到父亲一句怨言，直到父亲中风摔倒不省人事后，母亲才回到他的身边，三个月后父亲便与世长辞。

忠孝难两全，在父亲弥留的三个月期间，他已不能言语，从眼神上判断，多么盼望独子能回去看他一眼。我那时还在从事国防工作，既卫国，就难于照顾父亲。在忠孝两者之间我选择了忠于国防，却忽略了对父亲的孝顺。直至父亲闭眼之前，也未能见上我一面。此事给我留下了终生遗憾，以致我经常愧疚、自责。

天底下的儿、女谁人没有父亲。父亲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会极大地影响着儿女的一生。期待着多一些尽职尽责的父亲，同时也祝愿天下人多多善待父亲，无愧于父亲。

和鑫

父亲是伟大的。

小懒

{:soso_e163:}再接再厉

沉酲

和鑫 发表于 2013-11-17 08:32
父亲是伟大的。

有的男人浮躁、花心，导致父亲责任严重缺失，社会悲剧啊！

沉酲

小懒 发表于 2013-11-17 08:33
再接再厉

謝谢小懒老师的鼓励。

和鑫

沉酲 发表于 2013-11-17 08:59
有的男人浮躁、花心，导致父亲责任严重缺失，社会悲剧啊！

少数少数。

秋无痕

不错

沉酲

秋无痕 发表于 2013-11-17 10:01
不错

谢谢！

许荣波

写得好，感情真挚！{:soso_e179:}

沉酲

许荣波 发表于 2013-11-18 08:59
写得好，感情真挚！

谢谢许老师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