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双重保险

沉酲

双重保险

沉酲

    孙女尚濛濛今年十三岁，正在读初中一年级。濛濛每天清晨六点十分起床，如同即将上战场的战士一样，匆匆地洗漱，端着爷爷早就准备好的早餐狼吞虎咽，尔后趿着鞋一溜小跑地上学去。晚上二十二点四十分回到家，洗完澡后，就开始做习题，爷爷尚育孙陪着辅导半个小时。二十三点十分她上床休息，倒头便呼呼大睡，捶门、大声喊叫、鞭炮声……随你什么招数也惊醒不了她，睡得真香啊！日复一日，也许中学阶段就要这样度过两千多个朝夕，真可谓遥遥无期。

     爷爷尚育孙今年七十多岁，博学多才，曾经在大学任过教，在一些重点科技领域研究方面作出过突出贡献，退休后好多单位主动请他去。他就弄了一份做文字的工作，只能靠这拿点补差供他和老伴用。期盼儿子给那么一小点已是无望了，就是从儿子这头壮牛身上拔根毫毛都是不可能的。非但不给，爷爷不时还要给儿子、孙女一点钱。儿子和儿媳分配给他的任务是除了上班之外，要全身心地投入到负责他们的女儿的上学、学习和辅导。下达任务时，用的是命令的口气。老爷爷有三高症（高血脂、高血糖、高尿酸），近年来颈椎又经常发痛，加上已处“古稀”之年，年迈体衰。即使这样，但对儿子、儿媳交待的任务也不敢懈怠。尚爷爷每天五点半起床，做好饭后，就开始喊濛濛起床。一般情况下，自喊第一次开始，大约要花十分钟左右，才会见到濛濛有所动静，喊到第五次时，她才会在万般无奈和慵惰中勉强起床。伺候好濛濛吃过早餐，再陪同她下楼梯，上到校车坐定，给司机交待完后才与她告别。回到家中，洗完濛濛刚刚用过的餐具，打扫完卫生，再坐下来检索一遍是否还有漏掉的事情。此时，老爷爷还要为自己去上班作些准备，大地正处在一片漆黑中，儿子、儿媳正在他们的暖巢中酣睡，只有天空中的星星有时会露出恻隐之心，给孤寂的老人送来一些怜悯的笑容。实践出真知，老人对“天亮时刻”从未有过如此深切体会，现在他有了：从他起床后，冬天要过一个半小时天才蒙蒙亮，夏天要过一个小时才能拥抱拂晓。

     每天晚上，尚爷爷无论是在加班，还是在写作，或者在散步……都必须在二十二点半之前赶到一个地点，接濛濛下学回家。待濛濛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再辅导她做习题。这时，老爷爷的脑细胞异常活跃，苦苦搜寻着六十年前上学时储藏在脑海中的那些东西。时代在前进，现在的数学题比以前难做一些，答语文题也要求有较宽的知识面。好在尚爷爷的基本功还算扎实，尽管辅导起来比较吃力，但每每也能侥幸度过难关。濛濛还算比较聪明，每当爷爷“山穷水复疑无路”时，她会来点爷爷脑子真灵活之类的话鼓励，使爷爷顿觉“柳暗花明又一村”，化解了爷孙之间一时的尴尬。做完这些之后，二十三点半尚爷爷才能一身疲惫地将自己安放在床上。儿子、儿媳、白天养足了精气，一到晚上，是他们一天中最为忙碌的时候：唱K，呷啤，打牌，搓麻将……尽情玩耍，放松身心，享受和保证着生活质量。

     尚爷爷每天有十八个小时全身所有器官的细胞都处在活跃中，只能得到六个小时的休息。有几次他突然昏倒在地，即使这样，他脑海中仍然牵挂着孙女的学习。

  尚爷爷的老伴所承担的工作更加琐碎，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清除垃圾……忙得个不亦乐乎。她想老头子睡眠不足，会折了老头子的寿。为了让老头子能再健健康康地多活几年，她主动要求清晨为濛濛做饭、叫她起床、送她上学等工作承担下来了。尚爷爷当然是一千个不同意，但老奶奶则不理这些，命令老头子多睡一会儿，尽量消除白天劳累时所带来的疲倦。

     尚爷爷胸中有一杆秤，他假装答应老伴儿多睡一会儿，实际上仍将“闹钟”每天定在了五点半，为了蒙蔽老伴，醒来后也不开灯，坐在床上思考问题。有一天，直到早晨六点钟还不见厨房亮灯，也未听到任何动静。老爷爷一想，坏了！夜猫子也有打瞌睡的时候，肯定是老伴睡过头了，赶快叫醒濛濛，先送她上学再说，顺便给了濛濛几元钱，让她在学校随便买点食物填肚子。尚爷爷知道做学生是不能漏课的，尤其是数学课，漏掉一节课要赶上去相当困难。他津津乐道，这叫“双重保险”，即使是老伴被瞌睡虫给缠住了，还有他来把关哩，确保濛濛能按时上学，一定会做到“万无一失”的。

     尚爷爷虽然老，但他照样与时俱进，紧跟潮流。现在有潮人总结说，如今这潮流是“爷辈辛苦了一辈子，养育了儿辈，尚需继续革命，还得负责养育孙辈”。很多人都是跟着这股潮流走，尚爷爷也不例外。他经常对人说，从几十年的养育实践中最终悟出了一个道理：在对待子女的付出和回报的关系式中，并不一定是成正比的，多数人得到的是反比结果。即使是这样，尚育孙爷爷还老是在想，自己反正已经劳累了六、七十年了，也不在乎剩下还有多少日子，干脆劳累到倒下为止，不图儿辈回报，全心全意的让儿辈吃好、玩好、睡够，养精蓄锐，让他们多给力做点那个。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造出个男崽哩，也好让他了却“日夜盼望有个孙子”的念想。要是真能如愿以偿，他肯定还会像伺候孙女一样伺候好孙子，或许更加殷勤一些。

许荣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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