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应了一声,便把我们让了进来。我跟着静走了进去,这间屋子装饰得古色古香,摆设了不少古董家俱。一个六十岁左右戴着老花镜的干瘦老头,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一件玉器。他看见我们进来了,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来指着沙发说道:你们来啦,坐,请坐。 这沙发是明清时代的款式,但我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古董,看样子像是很值钱。我小心翼翼地把屁股挨在那名贵的木头上,屁股下压着的可是一大叠人民币啊。 朱老板朝我笑了笑,我连忙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静扫了屋子一眼,说道:老朱好雅兴啊,整天在家里把玩古董。 朱老板笑了笑说:年纪大了,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只好在家里等死了,呵呵——。 静娇嗔地瞄了他一眼说:瞧你说的,你这身板硬朗着呢。 朱老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你这是在笑话我啊,黄总今天带着副总厨亲自登门,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静笑了笑,咬着嘴唇沉吟了一刻, 说道:我今天来,是想听听老朱你的意见,我打算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许林,你觉得怎样? 我吃了一惊,我没有听错吧,静说要把总经理的位置让出来? 朱老板拉了拉眼镜,目光从镜框的上方迸了出来,他问道:黄总为何有此想法? 静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一个女人打理这么大一间酒店,真的有点力不从心,感到很累啊。 朱老板说道:黄总不是一直把酒店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吗,何出此言啊,难道遇到了什么困难? 静一脸无奈地说:嘿,还井井有条?都快要被搞垮了,实在是辜负了你们的信任。 朱老板闻言,眉头一皱,说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静说道:唉,别提有多蹩屈了,想开除两个害群之马都做不到,这个总经理做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朱老板问道:哪两个?他们犯了什么错? 静说道:就是李总厨和采购部的黄经理啊,他们在做损害酒店的事,收受供应商的回扣。 朱老板说:怎么开除不了?有人保他们?是许副总?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静竖起大拇指,说道:老朱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法眼,唉,我也不知道许林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竟然为了这两人和我大闹了一场,还用退出管理层来要胁我,唉,你说我这个小叔子怎么那么糊涂啊,这一年来我真的很累了,我想着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他,但我想尊重一下各位股东的意见,老朱,你怎么看——。 朱老板的老花镜挂在鼻子尖上,狡黠的目光从镜框上方射出来,紧紧地罩着静那无奈的脸。半晌,他才缓缓地说:我不同意。 静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她故作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朱老板说道:黄总,不是我倚老卖老,我可要批评你了,一点点小挫折就轻言放弃,那么大一间酒店可不是玩泥沙啊。 静辩解道:许林可是用撂挑子来要胁我啊。 朱老板镜框后面的小眼珠一转,说道:如果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李总厨他们受贿,那他许林要走就让他走,我们这帮老家伙,不会受他要胁,到时我会支持你。 静的眉头一挑,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之意。我看着她平静的脸,心想道:这个女人可真沉得住气啊。 静盯着朱老板,说道:谢谢你的信任,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只好熬下去了。 朱老板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 静又向朱老板通报了酒店最近的营业情况。朱老板那双小眼珠一边转一边点头。 半晌,静见事情已经办妥,便和我起身告别了。朱老板点了点头,说道:我身体不好,就不送你们了,慢走吧。 静说道:打扰你休息了,抱歉,以后有什么情况再向你通报吧。 朱老板转头向里面喊道:三婶,代我送送黄总——。 唉,来啦——。刚才那个给我们开门的保姆连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静摆摆手说:不用了——。 从朱老板的家里出来,静一脸的凝重。我对她说道:已经有两个人支持我们,这次许林应该蹦达不了几天了吧。 静睨了一脸兴奋的我,说道:你真的认为老朱会支持我们赶走许林? 我不明白静这话是什么意思,诧异地说:他亲口说的难道还会错? 静冷笑了一下,说道:你混社会也已经十几年了,怎么还那么单纯啊。 我一怔,这有什么不妥吗。 静说道:你有留意老朱家里的古董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想了一想,说道:都是一些玉器和家俱之类的,这有什么不妥吗。 静说道:为什么没有瓷器? 我说道:也许是他偏爱收藏玉器和老家俱啊,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啊。 静说道:如果是普通收藏家,或许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对于一个贩卖古董起家的人,却没有一件瓷器,这就不太合常理了,接触过古董的人都知道,瓷器的赝品是最多的,而且仿造技术几乎达到以假乱真,很多资深的鉴别师都上过当,行内人都知道,无论潘家湾还是潘家园的古瓷器,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老朱不收瓷器,说明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一个谨慎的人是不会随便表态的,你有没有发觉,我说要让位给许林的时候,他总是低着头,眼珠向上,眼睛是从镜框的上方看出来的吗,据我多年观察人的经验,这个动作表示否定和不信任,那么也就是说,他不相信我会退让,在不相信我会退让的情况下,仍表示挽留和支持,就说明他不过是在敷衍我,真是一个老滑头啊,我断定,如果我真的和许林摊牌,他必定中立,所以我必须要得到另外两个股东的明确支持,我才能把许林赶走。 听了静的话,有如醍醐灌顶,她在我心中的形象又上升了几丈,这个女人太深不可测了,她的智慧不是用仰视一词可以表达的。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见多识广,面对各种环境都可以游刃有余,但现在看来,与静和莹这两个女人一对比,我简直就像个白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