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吧，飘吧】海南，拜拜

阿傻

一：失记

我记不清楚，我是怎么离开海南的：

坐飞机？
坐班车？
还是步行？
是真实的，还是做梦？

一切细节，我无法回忆。唯一，我知道的，现在我已经离开了海南，到达了广州，在一套房子里，面对着电脑敲出这几个字：

海南，拜拜

阿傻

二：寻找

海南，拜拜？

手指在键盘上游走，屏幕上出现这几个字，我大吃一惊。
海南，拜拜？
拜拜？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以前基本没有体会过，更没有这样的感受。

那时，一样在广州，在此套房子里，同样面对着此夜此电脑。我的手指在键盘游走，敲出的文字或词语：

漆黑！死寂！
影子！孤灯！
冷城！废墟！
、、、、、、
我绝对不会想起海南，或者和其相关的词。

在广州，很多时候，我会离开此房子，和友人打的奔向长堤路那里，找家酒吧，坐在吧台，点一打啤酒或一支威士忌，一边碰杯，一边扫视周围的美女或老外。如果运气好的话，逮住几个美女一起喝酒，必定喝到天昏地暗，失去记忆，才回到这个小窝。运气不好，两个大男人，就干掉一打或一支威士忌，有点微醉爬回来，躺在床上死沉沉地睡！

可是，现在的我竟然哪里都不去，手指在键盘上无语地敲出：海南，拜拜！
这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和以前不同？

一样的环境，一样的房间，一样的人，心情和感受却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

阿傻

三：追问

为什么？

这个词是鱼钩，我是钓上的鱼。
我并不知道，鱼钩连着一条长长的线，线还系着一条长长的鱼竿，鱼竿还被一双手紧紧地握住。
如果，我是一个人，也许我会知道这一切。
可此刻，我是一条鱼，一条上钓的鱼。
它不知道，它的命运如何，它的命运控制在谁的手中。
它只是挣扎着，努力摆脱这鱼钩控制的命运。它微小的力气，在由人类控制着的鱼竿面前，显得自不量力！

为什么？

我一再追问。
海南的记忆，就一点点浮现。
可并不全面，只是一些碎片：

比如，那天我在一间房子里，收拾报纸、杂志、衣服、袜子、被单、家具等。我记得，夕阳西落，窗外的天空，碧蓝而高远。云块下面的城市，楼群拥挤、静默。我把房子里的杂物打包好，刚好三大箱子，夜色已降临，窗外一片朦胧。我倒了一杯开水，走向阳台，瞭望下面的人群和楼群，不知道想些什么。我只是来回走动几次，然后再回到房间，冲一个冷水凉！

再有一些碎片：

我教她们两个玩慢摇拳，当了一回师父。她们很开心，学得也精，甚至青于蓝出于蓝，一次又一次赢我。她们笑得花枝乱颤。我也喜欢输，喜欢看她们的水蛇腰摇晃，胸前波浪滔天。

阿傻

四：片段

记忆的碎片，如外面的雨丝，漫天飞扬。我看到一个背影：

他挑着行李，在乡间的田埂上左渐行渐远。那个背影，最后消失绿色的屏幕中。天空漂浮着几朵云块，云下面的是村子，村子门口的是我和母亲。她抱着几岁的我，逗着我说：乖，快和爸爸说再见。叫爸爸一路平安，叫爸爸赚多点钱回家。

每次，母亲抱着我站在村子口和这个背影说再见，说一路平安。我就大一岁，随着时光流逝，四季变更，我慢慢地知道，这个背影所要抵达的地方，其实就是海南。

海南？
是的。
海南！

我的成长，和这个词一直离不开关系。
有时，我身穿一件新衣服，在伙伴面前很威风，我会自豪地说：我爸爸在海南给我买的！那些时光定格在1989年的左右，我幸福的童年，都和海南有关！尽管，我不知道父亲在海南干些什么，海南是什么样子。

阿傻

五：农民

进城？
进城！
进城？
进城！

这是咒语，还是希望？
我不知道。
我只是从众多村人的口中知道这个词。他们一批批地走出村子，走在了外面，进了城。一些人发些小财，再也没有回来。一些人悄悄地回来了，把下辈子种在几亩农田下。一些人在田城乡之间来来回回，以此获得一些粮食！

城？
城，自然有城墙！
这些城墙，有看不见的，也有看得见的。
村人爬过城墙，溜进城里，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村人进城，面临第一堵巨墙，自然是中国特色的城乡户籍制度。有钱的，花钱把自己祖宗三代作为农民的身份改掉，摇身一变城里人，享受城里人政策上的种种优惠。有关系的，也通过权力关系把自己农民的身份改变为城里人。那些没钱没关系背景的，在这堵墙面前，自然也不甘心一辈子被困顿在农村。他们一个个偷偷地爬过“城墙”，溜进了城里从事城里各种卑微的工作。运气不好的，被查房的警察叔叔逮住了，又要被罚一笔钱，弄个“暂住证”暂住在自己的祖国！

因为这个“农民”的身份，他们的子女，在乡下那些教学条件简陋的学校读书考试，升学时进入城里的学校，却需要高于城市子女的分数一百几十分，才能有条件和城市女子平等地爬过城墙！这些城墙，一层又一层。我那些农民兄弟啊，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地爬啊爬。他们爬着爬着，有的掉了下去，摔个残疾。有的幸运地爬过去了，成了城里人，摇身一变连自己祖宗的三代都不认。更多的爬啊爬，最后还是爬回了原来的村子，乖乖地守着三亩农田！

这些背景当中，有我父亲的影子，现在有我的影子，将来还有我的子子孙孙影子！这都是因为我们的名字叫做：

农民！

阿傻

六：疼痛

是的，疼痛！
这是一种感觉，非常难受的一种感觉。
它往往通过“良知”这个视角来观察这个世界，而获得的感受。
这些感受，非常折磨人！

我记忆的碎片逐步恢复之后，我开始审视自身。
我发现我只是一个农民，父亲是农民，祖宗十代是农民！我开始偷偷爬进城里，试图了解里面的一切，了解父亲在海南所做的一切。

每次，我从一个叫做“雀地”的村子出发，经过两公里的黄泥路，绕过一座大工厂，来到水泥路口等候大班车。大班车，总是迟到，并且风尘仆仆地赶来。它里面坐满了，那些卖鸡鸭的，或其他水果的小贩。在汗臭和鸡屎臭混杂当中，我神采飞扬地看着车窗外的景物，我脑海里兴奋地想象着城里的高楼大厦、时尚美女及琳琅满目的商品。我顾不得这一切车内的恶臭，这也只不过是我熟悉的臭味当中一种。为此，我也付出沉重的代价：

那进城所携带的十块钱，最终被车上的小偷拿去。我发现后，呆在城市的广场上欲哭无泪！我的愤怒和反思，也就在那一刻开始，像春天里种下的瓜苗，随着天气和雨水，努力生长。疼痛，在内心也开始萌芽，并且慢慢地长成一片树林！

我知道，我所经历的一切。父亲一样早已经历，而我的儿子还会继续经历。每一个背负着“农民”两个字身份的人，都会经历！

而海南，那遥远而陌生的地方，我该如何抵达！
我内心一点点希望之火，可是很快又被这冷酷的现实所熄灭！

阿傻

七：痛苦

海南？
城市？
农民？
父亲？
母亲？
我？
儿子？
伙伴？
、、、、、、

这些词，重叠起来，结成一张网。
我那些破碎的回忆，不能让它们成为一张现实的水墨画，或组成一篇小说。

我隐约地知道了一个大概：我是一个农民，我所有的疼痛都是因为“农民”这个身份。我父亲离开村子，远走海南，其实也是为了更改农民这个称呼，让我变成城里人！他在外面闯荡了二十多年，把我养大成人，却没有能力把我变成一个城里人！

我不知道，父亲从三十岁到五十多岁，呆在海南那个陌生的地方，干了些什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只知道，父亲很爱我们，很爱这个家，一直在努力着，改变自己的命运，期望我们可以过上好日子！

我不知道，父亲是否彷徨、迷茫、痛苦？
当他离开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海南，悄悄地赶回一个叫做“雀地”的小村子，重新拿起那把生锈的锄头，开垦几亩荒地，好像很恬静，好像又不是，但他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这二十多年来，这个国家发生巨变了，而父亲一点没有变。父亲身边那些一起走出村子，爬进城里的伙伴，在这二十多年当中也一步步完成原始资本积累，搭上经济发展的快车，变成富豪。

这一切，父亲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好像他完全不知道这些。每天在二亩农田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被母亲说他一无所有！

然而，谁又敢说我父亲一无所有！
我记忆的碎片又浮现：

我从一个叫做茂名的城市出发，坐着直达三亚的班车。经过四个钟头的颠簸，到达海安港口。车爬上轮渡，人在车中。

轮渡朝着海平面前进。
前面水天连接一体，白茫茫一片。
莫非，茫茫的那边，就是父亲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轮渡发出巨大的声响，缓慢地前进！
海南，前面是不是海南。

当我从海口秀英港口踏上这块热土。
阵阵热浪！
拉客仔。
椰子树。
太阳。
岛上的景物，一一展开，放佛向我诉说：

当年，有一个貌似你的青年，神采飞扬地从这里走过，走进了海南岛。前天，他老态龙钟地离去，头发花白，目光浑浊！

我知道，那一定是父亲。
两年后的今天，我却失去了记忆。
这一切，好像不是真实的！

独立小桥风满袖

经历  思想  挣扎  代价  感觉，，，，，这正构成人生的真谛

醉品茶香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经历不同，对事物的看法不同。人生只有经历一番磨练，成就不同的人生意志：不为外物所动。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在任何时候都能理智地站在不同角度上去看待问题、分析问题，看清问题的本质。经过一番磨难、一番挣扎，就像毛毛虫化蝶前破茧成蝶，总能展翅高飞！阿傻几篇潇洒的文字，对自己所走的一段路做了文字总结！赤裸的历程，激励着人生！

大师

我还记得你去年说过带我去海南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