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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贫下中农 于 2012-3-24 22:26 编辑
(十一)
芬对语言的接受能力简直超乎我的想象,因为不到两个月,她已经能用流利的梅菉话和我交流了,那时候我在想,自己去学她福建的方言有没有一半那样的效率。
五月中旬某一天,芬给我来了电话,声音充满喜悦:“文,我找到新的工作了。”我急忙询问,她才告诉我是在南方酒店做咨客的,当天面试马上被录取。南方酒店离我家很近,酒店有员工宿舍,只是有时候下了班,她也会来我家过夜,我尽量错开周末,因为娟周末都会来我家,我深知这后果的严重性。因此凭着谨慎行事的作风,才得以在这两个女人中间周旋,可惜,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要发生的始终都会发生。
我很记得那是六月底的一个星期三早上。芬已经起床刷牙准备去上班,而我还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突然听到芬在和某人说话,我马上意识到——麻烦了。于是急忙起床,正准备穿衣,却看见娟已经站在我房间的门口,仿佛身体已经无力的她把头倚在门框,眼睛呆呆地看着我。我顾不得穿衣服了,马上跑过去拉她:“娟,听我解释。”她用力的甩开我的手,我再拉,她没再挣脱,只是背着我说了句:“如果你还有一点尊重我,就放开手。”我的手渐渐失去力量,娟的手也渐渐从我掌心滑落,她终于回过头,是一面的眼泪,虽然以前也见她哭过,而这第一次,实在太伤心,是我伤了她的心,她用绝望的眼神白了我一下,转身离去。我尝试再去拉她:“娟,听我......”
当她和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才发现芬早已经站在旁边,我们刚才的举动,她都看见了。我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顾不得理会芬,紧跟着追下了楼,走出门口,已经不见娟的身影,我往前走了好远,都没看见她,直至旁人都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只穿着条裤衩。回到家里,芬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我一眼,尔后低头,许久,终于问了:“她是谁?”我不敢欺骗她,我也知道自己是骗不了她的,女人的直觉都很灵敏,刚才这一幕,就算是傻的也能看得出是怎么回事。
我低声回答:“她是我女朋友。”芬听了,苦笑两下:“呵呵,女朋友,那我呢?我是你什么啊?你到底有多少个女朋友啊?”我无言,只是低下了头,我不敢正视她,恨不得地上有个窟窿,让我可以躲进去的。芬站起身,我不敢看她,直至听到她走出我家,用力关门的那一刻,我才敢抬起头。
我马上拨打娟的电话,响了几次后她挂断了,再拨,再被挂断,如此反复几次,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其实我早已经预料到这个情形是迟早要发生的,只是我没想到居然这么快。我从来都认为凭自己的机灵可以应对任何情况,直到现在我才发觉,原来这想法多么可笑,自己一直是在玩火。那一刻脑中很乱,不停地回想起和娟的过往,她曾经为我付出过的是这样多,却从来没对我提出过什么要求,甚至是要我送点什么给她,即使在她家里人都反对她和我在一起,她也一如既往,自己打工赚钱,不依靠家里,为的就是不放弃我......可是,她全心全意的付出,到头来竟是换得我这样的回报。
我痛恨自己,面对一位感情如此伟大的女人,我的做法竟然能这么可耻,在她看见自己心爱的男人和一个陌生女人睡在同一张床的那一刻,我已经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刺进了她的心。原来我以为自己如果有天面对这种情况能够很潇洒,应付自如,可是在刚刚那一霎那,我的反应竟然是那样难堪。我不知道以后怎么去面对娟,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想到这些,脑中一片空白,但是又为这个想法可笑,或者,我和娟已经没有以后可言了......
后来几天,我不停地拨打娟和芬的电话,早上起床的时候打,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候打,有空没空都会打,居然都是关机。我曾想过去她们工作的地方寻找,但是一想到这件事,我就联想到她们会用审问的眼神看我,我迅速打消这一念头。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娟来了电话:“文,有空吗?我想见见你。”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就好像从未发生过某些事情一样,面对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我激动地说:“好,我马上去接你!”挂了电话,我急忙开车到了她宿舍的楼下。
(十二)
娟早早就在那等了,见到我,依然是微笑,几乎看不出有一丝勉强。她让我带她去江心岛,江心岛离大富广场太近了,转眼就到,停好车,我们来到江边,我低着头,不敢正视她。
看着远处的江面,那一湾江水在烈日的照映下依旧波光粼粼,夏日的风犹如热浪中夹杂着一份潮湿。娟一路上都不停地说着话,她从来没试过这样的,我知道她尝试缓和这紧张的气氛,因为她所说的,都是她小时候的回忆,是万千无奈中挤出的少许幸福回忆。也许,她想要告诉我,她正很努力让自己忘记曾经看见的那一幕。
我知道她带我出来一定不只是要说这些,她越是这样,我越羞愧,终于忍不住了:“娟,你骂我吧,打我都可以。”声音仿若做错事认错的小孩。娟并没骂我,也没打我,而是继续看着远方,许久,才说出正题:“我上次和你说的那间大学,给我发来通知让我下个星期去报到了。”说完,才转过脸来看着我。
我明白了她这次约我出来的目的,她现在需要的,是我的一份承诺,只要我对她保证,那种事今后不再发生,她就会留下,不计较我的过错。一个女人,如果能做到这样,我只能说,她非常深爱着眼前的男人。
那份承诺,我最终没有给到她,因为我不知道我承诺过后能否真的做到。万一我将来未能做到,只会令她继续痛苦,那份痛苦,一定会比现在更加深。因此,我无奈的说了句:“娟,我不值得你爱。”其实,娟今天把选择的机会给了我,是她一贯的作风,从来在任何事都是迁就我,在她成长道路上遇到的一切不公平,使她更懂得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只可惜,她把赌注压错了人。
听了我的回答,她再次转过脸去,很快我听到了低泣声,在我的记忆中,她是一个思想成熟且理性的女人,今日的真情流露,已是绝望至极。我很想再去怀抱她,安慰她,可惜最终没有,如果分,就要分得彻底,要知道,我的心是同样的痛,我怕怀抱过后,我会收回那份决心。
娟还是很快地停止了哭泣,深吸了一口气,调节好情绪又问了句:“老实告诉我,你爱过我吗?”没有转身,她在尽量压抑自己的悲伤。我很想再彻底告诉她:没有!可是,我的嘴巴出卖了我:“有”。话一出口,我马上后悔,我害怕继续纠缠不清,但事实上并没有,娟回过头,依然微笑,可惜她颜面上的泪水向我诉说,那是一份痛苦的微笑。
娟边掏出纸巾擦拭眼泪,不忘对我说:“文,我明天就要坐车过去了,我想你来送送我。”我没回答,不是我不想回答,而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继续补充:“明天早上九点,来接我哦。”我只得支支吾吾地吐了句:“哦。”那天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了这句话,之后就是一片空白。
第二天早晨,天下起了小雨,到了车站,我帮娟把大包小包的行李转到客车上。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好似对方都有千言万语要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好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下来,让我再看看眼前的爱人。几乎在同一时刻,我们同时开口:“我......”我立即说:“你先说。”娟并不客气,因为她知道,短暂的时间已经由不得我们客气了:“我要走了,你以后要懂得照顾自己,不要睡那么晚了,工作要紧啊。”说完,眼睛看着我,等待我的发言,我已经忘记刚才想说什么了,或许是我根本不愿意去记起,我由衷地说:“我知道了,你也保重啊。”彼此间又似乎有无尽的话语要说,彼此间强作潇洒,只可惜,准点的班车没有给我们太多的机会,最后留给我们的只是双方一句:“再见!”拟作道别,这是我和娟说的最后一句话,目送着客车的离去,直至在我的视野中消失,眼前剩下的只是细雨,在很多时候,一句“再见!”并不代表以后真的可以再见。
(十三)
对于娟的离去,我内心无比痛惜,无奈我必须如此做法,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我才发觉,自己已经同时爱上了两个女人,这对她们是不公平的,必定要从中作一选择,无论选择哪位,对另外一方都是打击。这纠缠不清的感情一定要有个交代,所以我考虑得非常清楚,至于原因,是因为娟和我之间的感情,是建立在彼此间惺惺相惜的基础上,我给她的印象太过完美,而这一种完美,有很多是她幻想出来的,事实上我根本不是她想象中那样的人,我很害怕有天她知道我的过去会怪我,认为我欺骗了她。在于这次发生的事,她可以包容,但谁敢保证,她能否包容一世?又或者她将来发现我过去的行为,又会怎样面对?难道继续包容?眼前她有个改变人生的机会,读大学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不能让她对我的包容而剥夺了她美好的前程,所以考虑了一夜,我才做出今天这份痛苦的抉择。
为了铭记这份感情,我故意写过一首诗,后来也有幸在某份地方文艺杂志上发表过出来:
《难忘的爱》
有一份情
可以永远埋藏心底
有一句话
可以永远不说出口
今天你就要离开
离开以后
何时再见
也许将来再见时
我会作人夫
你亦为人妇
留下的 只剩感伤
有一个人
我永远难忘
有一份爱
我永远铭记于心
在那条细雨飘零的路上
留着我落幕的情殇
最后一次孤独的挥手
作别了昔日的爱人
却留下我无限的牵挂
在我脑海深处
倒映着你的微笑
就是这样的微笑
让我拥有过
一次 永生难忘的爱情
一首短短的诗,道不出我对娟无尽的思念,并不是因为我对当初的选择有所后悔,而是我很感激她曾经对我所做的一切,正如我先前所说,她为自己的爱人毫无保留地付出了自己的全部情感,可惜她选错了人,又或许,像我这种人,根本不配去拥有那样一份伟大的爱。那次送别以后,我从此再没见过娟,后来从她村里一些人口中得知,她大学毕业后在当地就业生活了,再没踏上吴川这片土地。无论她身在何方,我都会祈求幸运之神,可以永远祝福这位善良的女孩。
(十四)
娟离去了,带走了可以搬得动的一切,却给我留下了她最甜美的笑容,这个笑容值得我一生回味,今后藏在心底而历久常新。我经历过好多次分手,自认为仿佛尘世间的缘来缘去,悲欢离合,我早已司空见惯,只可惜,始终跳不出这七情六欲而修成正果,面对爱人的离开,我依旧感受得到那份发自内心的痛彻。
我又一次回想起自己的感情路,从来我都觉得自己很潇洒,甚至认为自己能做到把性与爱完全分开,直到今日暮然回首,才明白是以前从未真正爱过,因为没有遇见过可以打动我心的人。那些出入迪厅,酒吧甚至K房的女孩,面对一见钟情,会很容易地献出自己,性爱与一夜情只是建立在激情的基础上,激情过后,多少爱恨情愁随即人去楼空,即使以后见到,也可以形如陌人,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生理需要而邂逅、交往。
每个人都会面对过至少一次的迷茫,或许真的要经历过生死离别,到失去的那一霎那,方能大彻大悟,才懂得珍惜。同样爱着我的两位女孩,我已经失去了一位,剩下的我必须要懂得珍惜,我决心今后会把所有的爱都交付给芬,我已经认定和以往的经历不同,这一份爱,不是激情,不是怜悯,而是一份责任。
隔天中午,我洗梳了一番,带上买好的黄玫瑰,打个电话叫了峰出来,我想找个和峰去吃饭的藉口,专程给芬道歉,即使她一时间不肯原谅,我也不会太过难堪。峰早在南方酒店大门外等我了,这家伙只要碰到开餐的机会,必定守时,所以朋友间私下都尊称他为“白吃”。我还没停好车,他就猛得朝我招手,那份热情,恐怕连他亲爹都没享受过。
看见我手里的黄玫瑰,“鸡虫”大为不解,怏怏地说:“文少,又说是请我吃饭的?不是要我陪你去道歉的吧!”我神秘笑了下:“两样都有。”顾不得和他扯聊,穿过大厅,直上二楼。自从芬到南方酒店工作后,我一直没到这里看望过她,没想到第一次过来,居然是为了道歉,而且是为这么严重的错误而道歉。
当时南方酒店二楼的咨客台,就在楼梯的尽头,我在楼梯的转角处就能见到上面有两个穿着旗袍的咨客,其中一个就是芬。她看见了我,也看见了我手里的玫瑰花,稍稍吃惊,却故意把头扭到别处,当没看见。她身边的同事走出咨客台,对我们问:“中午好,先生几位?”我没回答,只是注视着她旁边的芬。倒是“鸡虫”抢先出声了,他面对美女,总是一副嬉皮笑脸,夹杂着少许娘娘腔:“本来呢,就是两位的,如果两位靓女赏脸,那就四位咯。”芬同事对这种场合似乎见惯不怪了,淡定一笑:“那先生这边请!”“你们先过去,我就过来。”芬同事和峰都看了下我,又看了下没有言语的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没再多说,识趣地走向二楼大厅。
趁此没有旁人的机会,我深表歉意的说:“芬,原谅我。”在同一时间,双手把玫瑰花递了过去,芬也转回头,先看了下我手里的花,才看了下我,继而冷冷地说:“什么意思?”我急切回答:“黄玫瑰道歉,八朵代表至真诚!”谁知她声音居然更冷冰而严厉:“你以为我不懂这个吗?我是问你,欺骗了我,又拿来花哄我,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还想把我当傻瓜?”我无语。
这时候她同事也回来了,看见此情景,估计不想打扰,但出于工作需要,还是迫不得已的开声:“先生,座位安排好了。”这句话给了我个台阶,我趁机道:“花你先收下,我去吃饭先了。”她没拒绝,因为有同事在场,我不知道她是真心接受,抑或是为了我的面子,我把花放在了咨客台上,在她同事惊愕的目光中转身,转身那一刻,芬并没看我,我只得惋惜的步入大厅。中午饭市人并不多,我们被安排在靠窗子的一张四人餐桌,“鸡虫”早已为我沏好了茶,老早招呼我入座,我还没坐定,他就急切的问:“文少,那妞你认识啊?好漂亮啊。”他的座位是面向咨客台那边的,说完不住得伸着脖子遥望。我早已习惯他这种作风,只是现在心情不好,所以应付式的回答:“嗯。”峰对我的回答并不在意,他更关注的,是那两位美女的身材,对此,我无不从心里叹息,怎么带了个这样的人过来。
“先生,点些什么菜?”很纯正的梅菉话,声音却是如此熟悉,我猛地抬头,是芬,她正看着我。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涌出一股冲动,我好想立即站起身,捉住她的手恳求:“芬,原谅我,我以后不会再伤你心,我只爱你一个人。”也就在同一瞬间,峰的话让我抑制了这股冲动,依旧是嬉皮笑脸:“靓女,你拿主意,贵无所谓,最重要好吃,有没兴趣一起吃啊?”花的是我的钱,他当然这样说。芬很淡定,这种邀请可能太多人试过了,平静而面带微笑:“不了,谢谢!”说完利索得写了几个菜,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下我,转身离开。峰不忘赞叹:“啧啧,身材太好了,样子满清纯的嘛,文少,你怎么上手的啊?”我对他这个问题没兴趣回答,我更在意的是芬刚才的眼神。
菜上来了,居然都是我喜欢吃的,而且都是些素菜,价格很便宜,“鸡虫”显然很不满意,看在我和芬认识的前提下又不便发作。“不错,绿色食品,有益健康,只要是你点的,我都喜欢。”这话一出,峰只得低头不语,芬也笑了笑,没说什么,走开了。
吃过午饭,结了账,我们就下楼了,我忍不住回头,芬正看着我,她见我回头,立即一笑,很自然。我给她做了个电话联络的手势,她点了下头,还是笑,笑容仍旧自然。在回程的路上,峰不停问我:“那妞是梅菉的吗?好正点,你们怎么认识的?”诸如此类的话,看来他对芬的印象很深,并不奇怪,像芬这样漂亮的女人,很多男人都会喜欢,只是我对他的问话不想回答,此刻我关心的,是我和芬还有没有将来。
(十五)
芬可以原谅我做错很多事,但她绝对不能忍受要和另外的女人去分享一个男人,或者其他女人也会有这个想法,正如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在哪天给自己扣上一顶绿帽子一样。这次去见她的结果让我倍感窝囊,我不知道这个答案是成功挽回抑或是我失败了,芬让我第一次这么摸不透,正如有人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真的很想她能给个机会我,因为我知道自己已经深爱着她,从下定决心和娟说出分手的那一刻,我心中承载着两个女人的天枰就已经往芬这边倾斜。
随后我给芬发了一条短信,也是我的心语:“亲爱的芬,知道伤你太深,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见你,昨天我和她说清楚了,今后我只想爱你一个人,如果你认为我还值得你信任,或者你还对我还有所留恋,请你给个机会我,深爱着你的文。”短信是中午发的,直到我度过了忙碌的下午,送别寂寞难耐的晚上,熬过辗转难眠的下半夜,都没收到回音,那一刻,我好失望,好没信心,也许,我们真的完了。
清晨,由于最近生意好忙,我必须早起,前一晚失眠,让我的头如即将炸裂般疼痛,但是肉体上的疼痛远比不上此刻我心中的疼痛。草草洗漱一下,我正准备回店里,这时手机响了,我连忙看了一下来电号码,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芬的号码,我揉了下眼睛再看,没错,真的是她,我欣喜若狂,立即接听。“文,在家吗?”“在,你在哪里?我很想你,很想见你。”这一刻的感觉,真的仿佛劫后余生,面对一丝希望时激动的心情。她似乎能看见我的洋相,咯咯笑了:“我就在你门口,不下来开门我可要走了啊。”我顾不得多说,三步作两步地往楼下奔跑,脑海里回忆电影里成龙的身手,为什么我做不到呢?
在开门前,我还是浪费了几秒钟,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急迫地打开门,芬就站在门口,依旧休闲装牛仔裤,还是那样清纯。看见我,难掩喜悦,却故意装着不高兴:“本来呢,我想让你卸的,惩罚一下你这样对我,但是那大叔很好人,都帮我搞定了。”我才看了下她身后,几个大包,我不明白,急忙问:“这几包东西......”她看我像呆了一样,又捏了一下我的鼻子:“你好白痴哦,这都看不出来我要搬过来啦?怎么,不欢迎啊?那大叔还没走远,我去叫他帮我搬回去。”“哦,不,欢迎欢迎,我求之不得啊!”其实,刚才我还以为,她是来和我道别的,我本来不是这么愚蠢的人,可能伤心过度,才产生这样愚蠢的想法。
我迅速把几个大包搬上二楼,芬要和我一起搬,但是被我拒绝,既然认定是她,我就不要她跟着我会受苦,哪怕是现在这样搬搬东西,小小的苦。看着我满头大汗,小丫头欢快得嘻嘻作笑,还不忘掏出手帕为我擦拭汗水,我顾不得这些,紧紧地抱住她,我深知此刻抱紧的,是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文,不要这样啦,你抱得我好痛,”她半是挣扎又有点恼怒地说:“如果你再那样对我的话,我真的会不理你了。”我连忙松了点,但还是抱着,用一份至真诚的语气回答:“不会的,再也不会了。”之所以说是最真诚,因为那个回答的确是发自我的内心。
因为店里催得紧,我就不和她一起执拾了,她很理解,在离开家的那一刻,我再次吻了她。那天非常忙碌,也是到很深夜才能回家,有点担心小丫头饿坏了,我急切地打开门往里喊了句:“芬,在家吗?我们出去吃饭。”话音一落,屋子里的灯一下子全开,我闻到从饭厅里飘过来扑鼻的饭香,那是满满一桌子的美味菜肴。芬走了过来:“回来了啊?我帮你放热水,冲了凉再吃饭。”说完准备上楼,我连忙拉住她,再一次搂在怀中,激动不已:“芬,谢谢,我好高兴,谢谢!”她轻轻地推开我,佯装似的捂着鼻子:“你好臭哦,冲完凉换了衣服才让你抱,呵呵。”看着她轻盈地上楼梯,在那一瞬间,我才体会到一个男人有家的感觉。
很快冲完凉,芬也热好了饭菜,她做的都是闽菜,也正常,她本身就是福建人,虽然和我一起她都是说国语,可能是习惯的缘故,出去外面就和别人说本地方言,有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应该是哪里人,其实哪里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够在一起。
我仔细品尝芬做的菜,非常好吃,居然能把闽菜的特色完全释放出来。闽菜属于中国八大菜肴之一,其他几样我也基本尝试过,各有各的做法,各有各的特色。闽菜则比较注重刀工以及烹饪时的做法,做出来的菜讲究清鲜,淡爽,相比其他地方特色注重菜肴的火候,闽菜则更注重调汤,而调汤的方法和形式又有别于调汤同样出色的川菜那种调制方法,如果川菜的调汤偏重麻中有辣,闽菜的汤则更注重滋味鲜美。本人经常出差各地,尤其喜爱探讨品尝各地名菜,所以对各地方特色菜都有一定了解。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芬怎么会掌握一门这么好的手艺,她大概看出我的疑问,笑着解释说:“以前我爸是厦门一间四星级酒店的大厨,主理的就是我们福建菜。”我心中疑问顿消,难怪手艺如此精湛,原来是名厨之后。可是又浮现出一个疑问:一个四星级酒店的大厨,少说每个月收入也在万元以上,怎么可能把女儿放入那样的工作场所?可能芬也看出了我这个疑团,故意给我夹了个肉丸:“文,今天为了搬家,我请了假,好累了,吃完我们早点休息,明天很早就要上班。”我不方便多问,迅速把话题转移,尽可能地聊些开心的事情,给她说了几个笑话,逗得她咯咯大笑。
饭后看着她清洗餐具的背影,我不由想起了娟,不知道娟现在如何了,我叹息命运错误地给了我们一次邂逅,而我们又在这个错误的前提下交往.....不敢多想,只知道自己从此以后都要把所有的寄挂都交予芬。想到此处,忍不住抱住芬:“芬,谢谢!”她双手沾满泡沫,不方便推开我,或许她也愿意我这样抱她,只是故作不解地问:“谢谢我什么啊?”我把嘴巴贴近她耳朵,吻了她的耳垂:“我希望以后都能像今晚这样,可以吗?”她也转过了头:“那就要看你以后的表现咯~”我似乎搂得更紧了:“一定会让你满意!”
这晚我们很早就睡了,芬蜷缩在我怀里,呼吸平静而祥和,我以为她睡着了,以至于她问了句:“文,现在要多少岁才能结婚啊?”我还以为她在说梦话,没作搭理,说实在,这两天我经历了太多,也真的是倦了。芬再次问:“文,你睡着了吗?”我才知道她是清醒的,我迅速回答:“哦,男的要22周岁,女的要20周岁。”她有点着急,喃喃地说:“那我岂不是还要等两年?”我心中一惊:两年?我马上询问:“你几年的?”她回答:“87年的咯,属兔子的。”晕死,我一直以为芬比娟小一岁的,没想到她们居然同年,可能他们福建的算法和我们不同,他们算的是周岁,当时算命的给我说过,81年的我和87年的女孩不会有结果的,即使再如何努力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我本来不相信算命,可是娟的离去,让我多多少少对此有所顾虑。一想到这些,我如同跌入万丈峡谷,后来芬和我说什么我都记不得了。
(十六)
为了消除这个顾虑,我甚至还赶往乡下的一些知名庙宇,就如同善男信女一般对那些摆在案上的所谓佛祖顶礼膜拜,虔诚至极。芬发现我这个行为后,把它作为笑话,笑足了两天,也把此发现记录在了她的日记上。自从搬入我家后,她每天夜晚都有写日记的习惯,我曾经尝试偷窥她写了些什么,不幸被她发觉,挺恼怒地责备了我,我理解日记是一个人的私隐,从那以后我不敢偷窥过了。
我的生活也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进入以前流连至深夜的娱乐场所,不再徘徊烟花之地。如新婚青年一样,每天傍晚五点准时回家,因为芬工作日内只在五点到六点半空闲,她都是匆匆买好菜,然后在有限的时间内给我做出美味的菜肴,我曾劝过她,家庭饮食随便一点可以了,不需要那么执着,她呶呶嘴,让我不要剥夺她仅有的爱好。
为了不让她太过操劳,所以我在这个钟点准时回来,看在家务上能帮到她一点什么,我都尽可能去做。晚饭后,又匆匆赶去上班,我会陪她走到酒店对面马路,她不愿意太多同事看到,所以只能送到那,剩下的我会目送她,直到她安全越过马路,我才舍得转身回家,每天如此,周而复始,我也很享受这种有规律的生活。
从7月起,每个月初,我都会给芬两千块钱,交代一半拟作家用,一半留给她买衣服,作零用钱。这是我刻意的做法,我的意思是想告诉芬,自己有能力去养她,我不想她再出去抛头露面,也劝过她丢了那份工,好好在家做家庭主妇。她就是不肯,解释说不想在家呆着发闷,我拗不过她,也就不在此事再做文章。
转眼已到深秋,我决定带小丫头去旅游一次,在平淡无奇的生活水波中寻找一点激情,这段时间,她用行动让我感受到女性那份贤良淑德,作为回报,以点点滴滴证明,我可以付出自己最真挚的情,来换取世间最伟大的爱!最终选择了去某市的草木公园,那天是芬的休息日,她早早起床准备,换了件白色的连衣裙,还不住地催促我,我看着她兴奋不已的样子,才笑着回答:“很近的,开车眨眼就到。”
的确是很近,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就到目的地了。几年前我来过这个草木公园,和其他游玩乐园不同,它的变化不大,只是上次是春天来,这回是深秋,草木依旧,景色不同而已。芬一路不住的赞叹,浪漫的景色,青春洋溢的小丫头在秋风与落叶中,步履欢快而轻盈。那一缕透过树荫照落下来的阳光,把眼前洁白的小丫头如魔术奇幻般变成了仙子,如同小鸟般在林荫与游人中穿梭,回头率甚高。
这是一个充满童话色彩的季节,虽然对小丫头的一切我都不再陌生,此刻在美景与佳人面前,我依然陶醉,这一片段,印记在我的青春回忆中,得以永恒。大概有些累了,芬找了个路边的长凳,招呼我过去:“文,来休息下。”我掏出纸巾为她擦擦汗水,芬有种体味,一般人出汗都是带着难闻的臭味,而她的竟然是带着淡淡清香,以前我还以为是她的香水味,后来才知道,那根本就是体香,那种味道就像她名字一样芬芳,淡淡的芬芳。
芬很美,我心里不止一次地这样认为,这种美很自然,每次出汗时,她面部白净的肌肤都会透出一股红晕,健康而迷人。看着我痴情的目光,芬不觉笑出声:“怎么?看上我啦?”她永远是那么天真烂漫,即使在我事业不顺心的时候,也能带给我一丝欣慰。
“文,你上次送给我的音乐盒那首曲子很好听,叫什么名字啊?”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到现在才问。“今天的风景好衬那首曲子啊”她略带惋惜得说。我告诉她,那首曲子叫《童年的回忆》,也难怪,音乐盒里演奏出来的曲子,多多少少都有点钢琴演奏的气氛,再加上这本身就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经典之作。我也很喜欢那首曲子,当初那个音乐盒就是因为曲子而买,并不是音乐盒本身的做工。
我手机上刚好有那个曲子,就播放了出来,芬听到,高兴得说要跳舞给我看,说完现场为我展示了她曼妙的舞姿,我第一次见她跳舞,由衷地感叹,原来不止菜做得好,就连跳舞也毫不逊色,我几乎可以看到今后的幸福,芬的舞姿至今留在我的脑海,是那样刻骨铭心,我们就在这首曲子的旋律中挽手走过那个漫天落叶的金秋。
2004年元月5日傍晚,如往常时刻回到家,我习惯一进门就喊:“老婆,我回来了。”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尊称小丫头作老婆,她很喜欢我这样叫,但是却没一次回应叫我做老公,哪怕是在和她做爱的时候,我苦苦恳求,她也不肯这样叫我,当我为此而生气的时候,她总会安慰我:“其实我也很想,但我要留到那个最重要的时刻才叫,嘻嘻。”面对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我只得无可奈何的叹息,为打消我这份伤感,她也总会用尽一切办法逗我开心,我真的好期待她所说的那天快点来临。
叫了几句都没人应,我走上二楼,才看见她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若有所思,手里紧紧握着那块随身带的小手帕,才抬头见到我:“文,你回来啦?”我一瞬间看见她哭红的双眼。我马上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急忙询问:“怎么啦?谁欺负你了?”她强作欢笑:“没有,”继而问我:“文,你大概有多少现款可以用?”我预感到一个不详的预兆,一定是出大事了,短短几秒,我在脑中整理一下自己的账目:“大概十来万吧,”还是很不解地问道:“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她才委屈地道出,上午她弟弟来电话,说妈妈前几天头痛地厉害,福建那边的医院没有此类专科,经建议,昨天从福建转过广州三九脑科医院。医生未得出确切病情,但肯定地说问题非常严重。知道原因后我也很紧张,但还是不停的安慰她,她都忍不住哭泣,眼前一幕,和以往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截然不同。
我很想得出原委,最后和她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广州。她才止住哭声,握住我的手,看着我,泪眼婆娑得说:“文,谢谢你。”说完依靠在我的肩膀,我紧紧得搂住她,心中却难以稀释那份不详的疑虑。
(十七)
隔天很早,我们就出发了,一路上,芬不再如以往为沿途的景色而喜悦欢腾,只是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我一再安慰她不要担心,殊不知我心里同样忐忑不安,一份莫名的紧张袭心而来,一是为即要见到我未来的岳母,二是担心她那未知的病情。车速基本保持在一百码以上,如果允许,我恨不得可以更快,不到四小时,我们就到了广州。
我们顾不上一身疲惫,停好车侯即刻来到住院部,没有鲜花,没有礼品,只有两颗焦急的心。这是一间三人的病房,从进入门口,我一眼就确认左边那位正是芬的母亲,因为她们实在是太像了。只不过病床上那位犹如历尽沧桑后而更显苍老、更瘦。
“妈~”芬扑了过去,那女人立即把她搂在怀里,别后重逢,自然有千言万语等待诉说,一时三刻,道不尽分别以来的种种际遇。我不知如何作状,只得呆在一旁,看着面前母女重逢的喜悦,心中不由概叹,自己的父母在异地经商,有时数年都未得见面,从小到现在,未感受过如面前这份亲情的场面。还是芬的母亲首先反应,边微笑看着我,很苍白的笑,问了芬一句福建方言(我听不懂),只得回应一个微笑,尔后点头,估计是问我身份。芬很识趣,用国语给她介绍我是她男朋友,我急忙带着礼貌自我介绍:“伯母您好,我叫佟文。”芬母亲也用国语和我交谈:“佟先生......”我连忙说:“伯母,您叫我阿文可以了。”她眼神立即流露出一份我多年未感受到的慈爱,沧桑的面容呈现出充满善意的微笑:“好,好......”接着招呼我过去,叫芬搬来两张凳子,让我们坐在床边,她似乎正用虚弱的力量想坐立起来,我们连忙扶起她,在床头安了个枕头,好让她靠得舒服,她不住的看我,不住的点头,始终带着那份慈爱的微笑。
后来我们聊了好多,小丫头很努力地争取让母亲忘记目前的病情,相比之下,芬母亲则更关心我们两个交往的话题。不久,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福建方言(我听不懂),只看到芬立刻回头看身后,她惊喜万分地站起身。我转过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个子挺高,只是很瘦,稚气未脱的面容,眉宇间却带一种成熟的气概。芬和他聊了很多,还不住得摸他的头,可惜都是福建方言(我一句也听不懂),凉在一边纳闷。芬母亲很是理解,招呼那男孩过来,用国语给我们介绍,我得知他是芬的弟弟。
那天伯母很开心,不住地嘘寒问暖,以至于觉得好像我们把角色调换了,应该是我们慰问她才对的,我也很开心,眼前母女重逢感人的一幕,让我忘记了几百公里的路途劳顿。夜晚,芬守在母亲的床边,我也打算留下陪伴她,但两母女都担心我太过疲劳,劝了我出来,也许她们有太多话倾谈,而不愿意被旁人聆听。
我在附近的酒店住宿了一夜,由于忘记调闹钟,快到中午才醒来,洗漱一番,在酒店打包了些点心,又回到医院。远远看见,在病房门口,芬正和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在谈话,太远我听不清,却能看见芬面露难色,咬着牙,点了几下头。我原想静静地走过去,听听她们聊的内容,可惜却已经聊完,芬也看见了我,突显吃惊,尔后迅速缓了过来,我趁机询问她们聊的内容,她故作镇静地回答:“没什么,医生叫我让妈好好休息而已。”从刚才她所表现,我断定她是在瞒我,可惜小丫头深藏的性格,只要她不愿意说,我永远不能透露。
随后领我进入病房,她弟弟也在房间内,芬和她母亲气色都好差,估计两母女一夜未眠。我把点心放在床边柜子上,打开招呼大家食用,芬突然说了句:“妈,等下我就要和文回去了,他生意很忙,不能逗留太久。”这话让我非常震惊,我本打算再多留几天陪陪她母亲,根本没想过这么快回去,我很恼怒,正想开口辩解。她母亲却抢先说了:“那小芬你和阿弟出去一下,你们姐弟好久没联络过了,去外面好好聊聊。”芬看了下我,就领弟弟出去了。
伯母让我坐在她床边,她自己也坐起来,我连忙搀扶她,为她安好靠背的枕头。看见柜子上有一袋苹果,速度拿出一个:“伯母,我给你削个苹果。”她望着我笑了笑,没有反对,知道她有话要对我说,我边削苹果,边用心静听。
“第一见你我就想起小芬的爸爸,你拥有一双和他一样的眼睛,这种眼睛从第一眼看见就能相信这个男人可以寄托终身。”其实我一直都奇怪,为什么来了两天,从未见过芬的父亲,此时她母亲提起,正给我揭开心中疑团。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们一家很幸福,他是一名大厨,做菜很出色,在家庭,无论作为丈夫抑或两个孩子的父亲,都能照顾有加,就如同他细心烹饪菜肴一样出色。”我心中疑团顿深,但还是保持沉默,此刻她眼神从我脸上移开,望着前方,眼神一片茫然,但依然接着说:“大前年,小芬以优异的成绩考上省重点高中,她爸爸很高兴说要奖励她,答应在她十七岁生日带她去看看厦门的海。”此时,犹如掩饰不住伤痛,面容开始扭曲,我安慰她:“伯母,伤心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别提了,好吗?”她笑了笑,可能我的话让她感到一份慰藉,她神色不再太过悲伤,声音也没先前激动:“小芬满怀寄望地等待她爸爸回来带她去看海,可是我们等到的却是一张要家属去辨认尸体的证明,他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深夜,被一辆从后面开来的货车结束了生命,货车也随后逃去无踪,雨实在太大,目击者未能看清货车的车牌......”听到的这一切仿如晴天霹雳,我难以想像那个面带天真,笑声无邪的小丫头居然曾面对过这般无情的遭遇。这故事以为到此完结了,她母亲却继续诉说:“本来我想用丈夫留给我们的钱供两个孩子读完书,可是面对这个打击,我大病一场,医生嘱咐以后无法出去工作,小芬很懂事,毅然放弃了学业,出去打工,支撑起家庭繁重的开支,她学校老师和校长都来找我谈过,了解情况后甚至提出免去她的学费,要知道,她可是年年第一的啊......”一股揪心的痛,充斥着我的五脏六腑,回想起自己人生的一路平坦,对比芬的际遇,上天的确太过眷顾、太过宠爱我了。
下午时分,我们告别了慈祥的母亲,她弟弟送了我们上车,站在车边,对姐姐恋恋不舍。我从车里拿出一个纸包,里面包着三万块钱,是我准备给芬母亲的诊费,正要交予她弟弟,芬却按住了:“还有余钱,暂时不需要。”我奇怪她的做法,但我清楚她性格,将来有需要她会问的,就放回了,告别了她弟弟,带着心中的一份悲伤,我们踏上回程。
回程的路,写满伤感,为什么人生就不能像面前的高速公路,笔直而平坦?不知觉间,芬在副驾座椅中睡去,我随即放慢车速。她太疲惫了,此时的睡容依旧祥和,一个才十八岁的女孩,应该在校园里度过这个金色年华,而上苍的不公,却使得她要面对如此惨淡的人生,在以后的日子,我发誓必须对她更加地怜爱,来弥补她心中那份伤痛。
傍晚时刻,冬日的风凌厉而寒冻,西天残阳如血,那一轮久久不忍离去的红日,我请求你再散出最后一点光热,温暖一下我身边的爱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上天能赐予我一把钥匙,让我打开爱人的心锁,分担她的悲与喜、苦与乐。在无限伤感中,忘却时光流逝,再回到吴川,已是入夜时分。
(十八)
芬自从回来就没和我提起过她母亲的病情,有几次我好想问,总是被她察觉而转移话题推搪过去。她依然爱笑,依然天真烂漫,尽管后来我才发觉,那是她故意装出来的,我们时常能给对方一份理解,来调和淡如流水的生活,用相互谅解去净化心灵之泉,才得以更加清澈。
年近岁末,店里开始忙碌起来,基本上每天我都要很晚才能回家,也好些天没和芬一起吃过晚饭了。这天我故意把工作都交代一下,提早离开,去接小丫头下班,计划等下去哪里就餐,重温昔日浪漫。
早早准备好一束鲜红玫瑰,幻想芬见到时的惊喜表情,我不禁沾沾自喜。很快来到南方酒店对面马路,年关梅菉车流很大,各地归来的车辆挤满了狭小的解放路,很难得以横越到对面,此时也正好是芬下班时刻,相信很快能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顷刻间,我却见到芬正站对面马路,正和一个男人纠缠,她甩开那男人欲拖牵的手,而背对男人。男人从衣兜里掏出一本子,类似银行存折,继而对她诉说几句,芬看了那本子一眼,从沉默中抬头看他,点了下头,随后上了他的车,那是台黑色日产风度,车子缓缓移动,我迅速越过马路,紧紧尾随那车。
她们在海滨宾馆门前停下,男人搂着芬走进宾馆大厅,我也连忙停好车,跟随进入宾馆。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看着,很快两人登记完毕,上了楼,我迅速走到前台,对接待生说:“你好,刚才那位是我老板,我帮他停好车了,想去周围逛逛,要把车钥匙交给他,请问他在哪个房间?”不知道是我的骗术低级,抑或是前台小姐醒目,居然让我把钥匙交给她就可以了,我说尽好话,她就是不肯透露他们在哪个房间,拗不过,我只得怏怏离开。
回到家,我试图说服自己,她们只是普通朋友,但是却无法从内心去认可这种连三岁小孩都不可赞同的想法。尽管如此,还是决定把机会留个芬,希望她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时刻警惕自己,作为一个理性的人,不能用猜疑去涂鸦我心中最爱的人,有些事即使真的亲眼见到,也要给对方解释的机会,毕竟我的过去,本身就不是一个清白的人。
我忘记了自己的饥饿,在沙发上静静守候,终于在晚上八点,芬回到了家,上楼见到我,迟疑而吃惊:“文,这么早回来了啊?”我强压住心中的猜疑与怒火,淡定笑了下:“是啊,你这么晚下班吗?刚才去哪里了啊?”她若无其事的应了句:“刚才开了个会,到现在才下班。”明知她在欺骗我,但还是抱着让她自己坦白的希望,依然镇静:“哦?那会议的主题是什么?”她显然没觉得我会询问这么多,完全没思想准备,只是笑道:“文,你怎么啦?”我顿了下,不知如何作状:“哦,没什么,担心你罢了。”
这夜很早就休息,我们也好久没亲热了,不禁伸手对芬爱抚,渴望进行缠绵,她却拒绝,委婉回答:“今天好累,改天吧。”我再也忍不住了,立刻离开床枕,走出客厅,坐在沙发上抽烟,发闷。不久,芬也走了出来,疑惑地问:“你到底怎么啦?”我恼怒地责问:“告诉我,五点后你去哪里了?”似乎察觉到什么,但她依然故作淡定:“都说了在开会了,你不相信我?”我忍无可忍,强压心中的怒火:“开会?在哪里开?”她显然清楚我已经知道实情,悠悠一顿:“你......”我立即劈头盖脸地指着她骂:“不要把我当傻瓜,你下班后开会?是和男人去开房吧?我要你做你不肯,是他比我厉害还是比我有钱?你要钱是吧?要多少?我给你!不够的话,我卖车卖楼......”话没说完“啪”地一下,我左脸往右一扭,随即感觉异常灼热,我从小到大没尝过耳光,第一次居然是给一个女人扇了,还是我心爱的女人。
我正想发作,却发现她双眼渐渐迷离,晶莹的泪珠在灯火照耀下闪烁,欲落而不得,怔怔地打量我,犹如面前的男人从来不认识。见此情景,火气顿消不少,却找不到任何理由为自己辩解,也没任何话题可以打破这片沉寂,只得恼羞鼓气地坐落沙发,感觉做错的是我而不是她。在沉默片刻之后,我听到了楼下关门的声音,她摔门而去了。
随后从心里既痛恨她对我的绝情,亦担心她在外的安全,复杂的思绪导致我一夜无眠,心情也渐渐从原先憎恨变为愧疚,我没资格去责怪她,自己从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她也没追究过,还不是一直默默承受?我不住的拨打她电话,听筒里依旧是那温柔的女音:“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那天我没回店里,尽管店里打了几次电话过来催,我数次回绝,最后生气地直接挂了线。就独自坐在一楼饭厅的桌前等候,因为,如果有人开门进来,那个位置是可以最快看见的。从早晨等到中午,从下午又到黄昏,夜幕降临,窗外一片漆黑,每一个从屋外传来的声音我都顷刻留意,却始终听不见那熟悉的开门声,电话仍旧不通,我只想往话筒里说声“对不起”。饥饿、口渴抵不过我心中那份思念,直到凌晨,无限的疲倦才征服我意志,我在饭桌上,伴随着饥寒静静睡去。
隔日清晨,一阵熟悉的开门声把我惊醒,想起身,却不知关节不听使唤,一天两夜的等待,早已使我心力交瘁,身体麻木。芬出现在我面前,不,感觉应该是再回到我身边,我意志战胜身体极限,站起紧紧搂抱她:“老婆,我错了,不应该怪你,无论你做错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很想再说什么,却眼前一黑,身体失去重心,只听见芬呼唤我的声音,再无知觉......
醒来已经是夜晚,芬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我轻轻摸了下她的秀发,她亦即刻醒来:“哦,你醒了啊?”恰是很高兴,看到她回来,我也很高兴,又为先前的行为自责,即刻说:“对不起,我......”她马上用食指按住我的嘴唇,不让我继续,尔后笑笑:“我给你放热水,先冲个凉,饭做好了,我去给你热下,冲好凉下来我们一起吃晚饭。”我感激得点了下头,她就欢快地去给浴缸开热水,接着下楼煮热饭菜。
我如往常一样,吃完饭,才想起送她去上班,她却告知,今天请假,只为好好陪陪我,我很是欣慰,却感觉一股担忧。夜晚,在床上缠绵,在脱去她衣衫前,芬叫熄了灯,我照做,却不明白为何要如此,云雨过后,芬躺在我胸前,此刻感觉几滴热量的水珠落在我胸口,才发觉她在饮泣。急忙询问,她解释是喜极而泣,为遇到这样真心的男人而感动,她笑中带泪,我亦太过劳累,没往更深层想,很快进入了梦境:
梦中我发现自己是个古代的书生,在赶考的路途中,经过一片茫茫的大海边,发现沙滩上躺着一具全身赤裸、面容姣好的女子尸体,出于怜悯之心,走过去脱下外衣给女尸盖上,本想挖坑将其好些埋葬,由于考期时间紧迫,只得叹息离去。夜晚,书生做了一梦,梦见那美丽女子走到他面前道了个万福,继而说:“恩公今日给予一件衣衫,为妾身遮羞,感激不尽,今世无力回报,来生妾身必定还予恩公一份情。”
(十九)
我即刻从睡梦中惊醒,本能的摸了下旁边,却无芬的踪迹,急忙起身:“老婆!”不见回音,打开灯,找遍了屋里屋外,时间已是凌晨,天色逐渐明亮。最后看见书桌上有一本子,那是芬的日记本,下面压着一纸书信,我连忙拿起阅读:
文: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在以后的日子,你要答应我,好好保重自己,时间不多,无法写出更多问候,只能今后每天,从远方为你祈祷祝福,感激自相识以来,你一直用心爱我,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我去的是一个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好舍不得,真的好舍不得......
你前天见到的那个男人,我和他好久就认识,他是我家乡的一个企业家,也是我在温州城时的客人,很有钱,有钱到当初想用一万块钱换我的处子。他说过我很像他去世的妻子,在那段时间连同我老板用尽办法威逼我就范,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却遇见了你,你有一双和我爸爸一样的眼睛,妈妈曾经和我说过,将来要嫁有这样眼睛的男人,才会得到幸福。我很庆幸自己有这样的运气,那晚心甘情愿地为你献出了自己,后来为了逃避他的纠缠,我换了工作。事实表明,我没看错人,我们一起的日子,你对我所说的,为我所做的,都证明你将来一定会是出色的丈夫,只可惜,我有运气,却没有福气。
在广州医院里你问我妈妈的病情,那天医生告诉我,原先只检查出妈妈大脑里有个恶性肿瘤,可以手术摘除,但后来的抽取化验却发现还有癌细胞,摘除肿瘤后,还要进行深切治疗和化疗,面对那一笔庞大的费用,我害怕被你知道,所以当天就和你离开广州。以你的性格,必定会为我舍弃一切的,你正年轻有为,事业蒸蒸日上,不能因为这而拖累了你美好的前程,你的人生和事业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我真的好希望可以挽着你的手一起走完这条路。我知道,即使我离开,你将来还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可我只有一个妈妈,曾经失去了爸爸,不能再失去这个妈妈,所以希望你能理解。前天我打了那男人的电话,和他商量,如果肯为我妈妈支出那笔渺无数目的费用,我就答应做他妻子,为了证明他的经济实力,他给我看了自己的存款,随后带着我去开房,在房间里折磨我两个小时,因为已经不是处女,报复痛打了我一顿,那晚我带着屈辱回来,在睡觉时你和我说想要,我不是不肯给你,而是我不想被你看到我满身的伤痕!原谅那一巴掌,知道吗?那一刻打在你脸上的一巴掌,承受更大痛苦却是我的心。我求那男人给了我一天时间,原本昨天早上是回来和你道别,也为最后见见你,我准备好了一切可以让你为我痛心绝望的话语,宁愿在今后你痛恨认为我是个绝情的女人,都不想你为我离开而伤心。但真正再见到你,你的虚脱昏倒,让我无法忍心再去伤害。昨天夜里和你做之前,要你先关灯,也是因为不想你看见我身体没有散去的瘀伤。
记得我18岁生日,你带我去看海,爸爸在前一年,曾许诺要在我生日带我去看海,可惜没实现这个承诺他就离开了,爸爸离世后我改写了自己的人生。看海那天我好高兴,因为身边的是一位有爸爸那样眼睛的男人,那天你给我讲的故事,好伤感,在吹去蛋糕蜡烛前许的愿,当时未告诉你,其实那个愿望是:如果我前生真的是那位遇害的女子,希望你会是第三个经过的人,在今世可以让我报答你、照顾你。别人都说,生日那天许愿会很灵,往后的日子里,我也一直都认为很灵,到今天才发觉,原来一点都不灵的!呵呵。
我好喜欢你称呼我做老婆,你责怪我不肯叫你老公,你知道吗?女人都希望在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在结婚的那天,穿起婚纱,当着众人面前,亲口对自己最爱的人叫声:“老公!”可惜不会有那天了,我留下的日记本,记录着我和你相识之后的一切,本打算将来把这个故事流传给我们的子孙,可惜也没有那天了,请好好保存,这段经历对于你,可能只是生命中爱情的一部分,可对于我,就是今生爱情的全部了。
从7月开始你每个月给我的两千块钱,除去每天买菜所用,剩下的都帮你存着,放在书桌左边的抽屉里,估计也有一万块了。原本想一直存下去,等将来你事业上需要周转时再一起给你,作为女人,我没能力去为家庭赚钱,只能精打细算,从日常开支去节约,以后你再找到新伴侣时,一定也要求她这样,因为这是作为妻子的责任。不要为我伤心,你这样重情义的男人,今后路上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更清白的女人,不要为我难过,这不是你的损失,而是我没有这种福气,无论如何,都答应我,从此忘记我,好好生活。
芬留字
2004年1月15日
我含着泪看完了这纸芬留给我的书信,字里行间,犹如看见芬在书写时边流着泪回头看我的情景,信纸上的每一滴泪痕,都在诉说她面对今宵离别,日后无缘再见的伤心。随后我的泪亦溅落在信纸,这是我自懂事以来第一次哭,原本我认为自己很坚强,如今才发觉,只是以前未曾遇到那份可以穿透内心的刺痛。带着这份刺痛,我翻开了芬的日记本:
2003年2月26日 寒冷
今天,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夺去了我的童贞,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对他并不怨恨,因为他有一双和爸爸一样的眼睛,妈妈说过,有这样眼睛的人,一定是诚实和善良的。尽管身体还很痛,为什么我会想着他呢?我还会再见到他吗?......
转眼间五年过去了,告别了那个激情可以燃烧起来的岁月,从当初的翩翩少年,步入今日成熟。在我事业低谷的时候,回到吴川,回到吉兆湾,故地重游,缅怀过去,无限伤感,同样是三月,天空同样晴朗,海滩上传来青年男女嬉戏欢笑的声音,循声望去,依稀看到有一位穿着休闲衣牛仔裤的漂亮女孩卷起裤脚,奔走在沿岸进退的海浪中,她雪白的小腿溅起雪白的浪花......眼前的大海似乎要告诉这里的人们,曾经有位女孩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个海边,追逐过一份她所向往的幸福纯真爱情......(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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