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经理和庙里那个弥勒佛差不多,见人就笑。一样的四肢短短,大腹便便,头圆圆的,没长几根毛,酒糟鼻,招风耳。至于为什么我们小时候叫他乌蝇,可能以他皮肤比较黑,眼睛因为患过甲亢比较外凸,还有就是略带O型的腿和作为领导形成的讲话时爱乱挥舞手习惯有一定关系。反正外号在我小时候就已经叫响了,直到现在我已经不在那里居住了,也没有再见到他。但我仍然认为他是一只乌蝇。
周经理是我们这个单位大院子的领导,这个院子以前有几个仓库,还有对着街道的办事处,搞些外贸进出口有关的生意,现在很难再区分这个单位空壳的成分了,过去我们都认为这个单位是国家的。
周经理当年很是叱咤风云的。九十年代的时候,坐小车的国营单位的经理大把,但像他这样的小单位领导,一屁股坐着几十万的皇冠,还有两台办事的丰田小霸王,都是他上位时一口气买下来的,有点惊世骇俗。当时外贸出口生意因为朱镕基抓银根搞了几搞,资金萎缩,出口逐年下降,这就是当年所谓的软着陆。但周经理根本没有着陆的打算,他的所作所为可谓天马行空。单位已经开始拖欠工资了,他还专门配了司机,开着锃亮的皇冠,到处开单吃饭,来往的都是些飞禽走兽。按我母亲的说法,多数是搞皮包公司的或者是九八佬。一个小单位的资金,就是在这种所谓联系业务的疯狂派对中掏空。那时这个单位还是有点小钱的,单单是仓库出租已经比较滋润了,他的马仔就是他的弟弟,专门管理单位的资金,是个半道出家的会计,还有一个就是他管着后勤的老婆。这种单位现在我回想起来,茂名地区真是片地开花。每每职工追讨工资时,他会挥动着乌蝇吃大便一样的爪子,瞪着乌蝇眼,严肃的说:“单位有实际困难,大家需要共度时艰”。
可是这种共度时艰的时间太长了,有个别刺头职工就会上门拍桌子,他马上换上弥勒佛的笑容,递茶递烟,作好思想工作。据母亲讲起,他最最抵死的地方,就是把应该单位签下的合同拒绝,然后转给做私人生意的儿子。这等于断了单位的米路去肥了自己。最后单位也垮了,他凭借着积累的钱走通了关系,又换了另外一个国营的公司,继续当他的经理。
他已经很久就消失在我的眼前,我大学毕业后据说他在另外单位和下属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搭上,包了个小他三十岁的二奶。后来东窗事发,大婆找上来,当然,这种家庭是没有感情离婚讲法的,钱和权的衡量很重要。当时怕用二三十万摆平了,换在现在也算个天文数字,只是不知道,这些钱,到底是哪里来的。他官运挺好的,一直有职工投诉他,但他竟然一直没有什么事,大概当时网络投诉还没发达的缘故吧,也不见得在外面搞得名声多臭。
故事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就算完了。可是当年他经历过的单位垮了,职工医保没有买,单位住房没有了物业维修,很多职工找政府,找原单位的空壳投诉,结果是泥牛入海,他的影响力,在他离开这么久后的今天依然存在。
直到我搬离这个大院的时候,仍然有很多原单位的职工在为他们的医保和当年职工住房维护问题奔走。我听说周经理已经退休了,远远的跑去珠海,去找他的儿子享清福。现在应该还是人模狗样,出入小车,住在别墅区内,但我一直都没有改变他是一只乌蝇的看法。
有时见到到处乱飞的苍蝇,我竟然就会想到我们的这位乌蝇周经理。
2012-3-4星期天吃完晚饭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