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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阿傻 于 2012-1-5 09:22 编辑
想象一个赌徒的生活,其实不用想象。 十年前,我已经是一个赌徒。 现在,我依然是一个赌徒。 十年前,我坐在一台名字叫做“俄罗斯”的转盘前,目光盯着转盘里那粒滚动的铁珠,看它转啊转啊,最终落进那标有数字的洞里。 那个小洞估计有拇指这么大大小吧,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有多深。我就是通过那个小洞认识到这个社会的深度。 有一次,我在转盘前下注,被制服抓住,扭送到制服的集中营。制服说,站好,自动掏口袋里所有的东西。 我站得笔直,乖乖的掏出口袋里的钱包、手机和几张碎钞票。 其实,我不是乖乖的,虽然我的脸色苍白,胆战心惊,但是口袋里还有一大卷钞票没有掏出来的。 制服其实也知道,像我这些人是不可能乖的。 他对我搜身,摸到我口袋里硬邦邦的钞票。他看了下我,说,你还真乖的呢。 我苦笑一下,沉默。 他掏出我口袋中那卷钞票,放在我的面前。 他看着那堆钱,而我看着他。 他双眼发光,我满脸愁容。 忽然,制服的电话响了,他走在我听不到的地方咕噜一下,就回来了,对着我说,拿好你的所有东西,走吧。 我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但是你们知道吗? 当然不会知道。我拿着东西和钱就走出了制服的集中营,我很不开心。但所有人都以为我很开心,因为我的钱竟然没有被制服没收充公,我的运气多好啊。 可我知道,我的运气很差。 运气好的,是给制服的那个神秘电话。 那个人躲在黑暗里,躲在黑暗的深处,他可以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我却不知道他是谁。
十年后,我依然是赌徒。 我还看到很多人围着那台名字叫做“俄罗斯”的转盘,那些人似曾相似,但不再有我的影子。我用手机按下这几个数字:110 那边有人问: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我说:有人在赌博。 那边人问:哪里? 我说:皇城九路65号皇城大楼一楼。 那边人说:谢谢你,热心的市民。 很快,你知道的,制服就来了。 很快,你知道的,被抓的人和十年前我被抓一样,一个个慢悠悠地出来了。
十年来,我都在赌博。 和这几个数字赌博:110 每次,我想着,我应该会赢一次吧。 结果,我依然悲哀。 我输了!
前几天,我看见一个朋友。他在车站,耷拉着头,发如乱草,双眼无神,像两个洞。 我以为那一定是白粉仔。 可惜,我错了。 那不是白粉仔,而是我的朋友。 很好的一个朋友。 那时候,我们一起围着那台名字叫做“俄罗斯”转盘的机器,一起兴奋或狂叫。后来,我离开了,他选择留下来。 像两条平衡线,茫茫人海中不再相遇。 可是,前几天,我却又遇到他了。 我知道,他一定是跟着我离开的方向走了过来,因此,我们才有相遇的可能。 我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很久不见了,你怎么在这里。 他抬起头来,傻傻地看我一下,说:你是阿A啊,真的好久不见了。 他也拍拍我的肩膀。 他说,我都不敢出门,还欠了很多钱。 我说,我知道。 他说,他们看到我,不会打我吧。 我说,怎么会呢,你又不是有钱没给他们。 他说,是啊,我都破产了,我真的不想欠他们的,可是没有办法啊。 我说,嗯,别想太多了,好好活着。 他说,嗯,好好活着。 说完,我就走了。
我要走了,我正在参加一个饭局。 饭局在一家五星级饭店的包厢里,主人说,今晚大家开心喝,开心吃,开心玩。 我不说话。 我没有看清楚主人是谁,只知道有人在说话。 我认真地看了看,终于看到一张嘴,那好像死人的嘴。 几天后,小东江有人跳河,死尸被人抬起起来,我挤进人群去看,又看到那张嘴。 听人说,三个小时前,他还是千万富翁,三个小时后,他只是一具尸体。 他是自己把自己弄死的,手段不算残忍。 那晚,他输掉所有财产,还欠一屁股高利贷。一个人来到永久桥头,喝完手中半斤二锅头。晚风抚摸着他的长发,星星在他头顶闪烁,他身后的车川流不息,不远处体育广场人声鼎沸,生活多么好啊。但他也看不见。 他只看到很多人找他要钱。 他只听到一个声音:你该死了。 他笑了笑,爬过栏杆,像鸟儿张开翅膀一样张开双手,飞了下去。 “咚”的一声,江面起了一些浪花,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当然,这些我都没有看见,我只是想象的。 想象他是如何死的。 一个赌徒有千万种死法,他选择那种应该很不错,像鸟儿一样飞进大江,像鱼儿一样游进海的深处。
我在他死后,继续是一个赌徒。 继续看到满街“俄罗斯”转盘,我依然按下那几个数字。 我知道,它只是几个数字。 我知道,可能没有用,但我依然按。 我的母亲说,孩子啊,你有病了。 我朋友说,你不愧为阿傻。 但是,我知道,我不傻的。 不相信吧,那你问问住在秋林精神病医院里面的病人,他们肯定说自己不是傻的,而说你才是傻的。 对,就是这样。 我的生活就是这样。 我不是傻的,你们才是傻的。 因为我住的地址是秋林精神病医院,而你们不是。 可惜,我认为,我们大家住的地方都没有多少区别,我住的这个大院大致这样的:
一栋高入云霄的大楼背后,是一群低矮的建筑物,四周是四四方方的围墙,除了那栋最高的大楼,其余所有的建筑物都矮于围墙。我这样的病人就住在那些低矮的建筑物某个四四方方的房间里,每天早上八点,有穿这白色衣服的人过来,打开我房间的猫眼洞,递进两粒丸子一样的东西,吩咐说:乖哦,吃点糖果。九点,我房间的门被打开,我带着我的饭盒赶去饭堂吃饭。之后,是在院子里散步的时间。我曾多次想跨进那栋高入云霄的大楼,爬到高过围墙的阳台,看看外面的世界,每次都被别人劝说并阻止。后来,我慢慢地习惯了。甚至有新来的病人,想跨进那栋大楼,我都会劝说并且阻止,或者报告给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我认为我的生活很幸福、很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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