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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临县留守村:平均年龄五六十 没病是心愿
青蒿沟村
红枣挂满树
晚秋的临县青凉寺乡青蒿沟村,与坐落在黄土高原上星星星 点点的所有小山村一样,袒露出了丰盈的秋实:谷穗黄了,枣儿红了,玉米须枯了,红小豆从包里探出头来了。
青蒿沟村名副其实,两山夹一沟,二道川顺着沟底蜿蜒流过。从村中数十颗粗粗的参天白杨、槐树、河柳中看出,该村饱经沧桑,已有悠久的历史。
该村给记者的第一印象,是在高高的两山中间和沟谷当中不规则地散布着的一座座窑洞。窑洞顶上耸立的烟筒,或为碎石、砖块垒砌,或为无底瓷缸,或为钢管、铁桶,其口部无不淤积着厚厚的烟油。窑洞顶上一般都有一小片菜地,一两颗枣树或槐树,如果不是走到洞前看到上方的窑洞,外面人绝不会知道这家的洞顶,就是那家的院落。
在该村扶贫的临县人民银行干部老吕告诉记者,这里的冬天漫长而寒冷,最冷时气温达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砖木结构的房子,由于建材难找,而且也不御寒,所以人们就只能选择造价低廉、简单易建,而且保暖性能良好的窑洞居住。经济条件好的人家,从底部到顶端用石块或砖来箍窑,以保护崖面,防止泥土滑落;经济条件差一点的人家,则在窑顶搭一简易木架,抵挡泥土滑落。但不论什么样的窑洞,里面都显昏暗,并且每家的陈设也大体一致:进入窑洞,便是宽而窄的条桌,桌子的上方就是大大的穿衣镜。紧挨桌子的是粮囤,粮囤并列着的是水缸,水缸挨着的是灶台,与灶台连着的是主人睡觉的大土炕。一孔窑洞约有20多平方米,有的人家有两孔,有的是三四孔,也有的是四五孔。记者注意到,每家不论几孔,如今还住人的也大都是一孔了,其余的不是废弃,就是堆放着粮食或杂物或农具。
10月10日,记者来到青蒿沟村,看见最多的就是路边、院落、山坡上和二道川畔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枣树,在青翠的树叶中,挂满枝头的红枣格外惹眼。
“早就到了收枣时节,这里的人怎么还不打枣呢?如果遇上场连阴雨,枣岂不都淋坏了?”记者的疑问,勾起一位陪同的村民的苦衷,他说:“打枣?我还准备砍(枣)树呢!前些年,临县红枣名气大、卖的好,可这树却不争气,给咱结不下几个,每年不是开花的时候降温、大风,就是成熟的时候冰雹、阴雨,反正是收不下多少。去年,这里的红枣赶上了百年不遇的好收成,结果鲜枣两三毛钱一斤没人买,晾干后五六毛钱一斤没人要。打枣也就是那么几天,到了打枣的时候,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雇了人帮着打,结果最后我卖枣的钱,还不够给帮忙人的工钱呢。今年的枣结的不算好(多),价格也跟去年差不多,干脆就让它在树上长着吧,还能喂喂喜鹊什么的,省的我再赔钱。”
山西临县留守村:平均年龄五六十 没病是心愿
老夫凄凉挑拣红小豆
收秋老与妇
红枣可以不要,但粮食却不能不收。然而记者在村中采访所见,无论是在家门口掰玉米,还是在山坡上割红小豆者,都是老人和妇女。走遍全村,街上地头没见到一位青年和孩童。
“全村的青壮年男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女人也跟着出去给做饭、带孩子,这阵子,二百六七十口人的村子,留在村里的只有五六十号人,平均年龄在五六十岁以上了。”一位老大爷对记者说,“前十几年,收秋时还有闺女、媳妇给帮忙,后来村里的学校倒塌(关闭)了,孩儿们都到县城上幼儿园、念书了,她们都陪着孩儿们,学校不放假,她们是不回来的。再说家里地不多,也打不下几两粮,光我们两个老人也就凑合着收了。”
“出去打工的青壮年,一部分人是主动的。”老吕说,“这部分人相对于他们的上一辈人要有一些文化,也不怕吃苦。他们不甘心局限在这片狭小的天地间,不甘心一辈子生活在这贫瘠的土地上,他们要用自己的智慧和勤劳,去追寻一种与落后农村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还有一部分人则是被动的:一是因为种地收入有限,遇一年甚至就没有收入,不能坐吃等死;二是村里小学自十几年前撤销后,孩子们上学所迫。据我了解,因为这里离临县城不算很远,所以这个村的适龄儿童大都是在县城上小学。为了他们的孩子,他们不得不出去打工挣钱,用以交学费、交房租。”
“另外,村里的学校,应该是村里的寄托和希望。学校消失了,孩童离开了,村里的文化高地也就不复存在了,村庄随之也就没有希望了!”
青蒿沟村一位在县城陪孙子读书的大叔,非常希望恢复村中的学前班和一到三年级的教学。他说,如果能这样,“我就不用村里地里县里来回跑,而且也能省下租房费,孩子也安全些了。”
山西临县留守村:平均年龄五六十 没病是心愿
郭爱珍:咋能治好他的病?
没病是心愿
47岁的郭爱珍在青蒿沟坡上沟底大大小小共种着十来亩地,近两年中她是一喜一忧。喜的是,她的小儿子杜艳伟在去年考上了常州航海大学,成为全村自上世纪70年代末恢复高考以来第一个大学生。忧的是,丈夫杜秀勤生病已7年,生活不能自理,不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拖累了孩子,而且还影响自己下地劳动的效率。
“假如他不生病,我们现在过得应该是好日子呀!”10月10日,郭爱珍在其院中边给红小豆脱壳,边对记者说,“我有4个孩子,两个女儿已经出嫁,早不用我俩管了,大儿子在县城给人打工,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小儿子考上大学,虽说花钱不少,可是学校给他办助学贷款,差不多也能顾了自己。我男人才52岁,要是不生病,我俩一起伺弄这十来亩地,再养几只羊,一年到头,日子能过不好吗?”
郭爱珍介绍说,2010年9月的一天,杜秀勤放的羊中,有一只羊掉进了一个大坑中,他下坑去救时,不小心把脑袋碰在了石头上,当即昏死过去。多亏人们及时发现,送到医院后做了开颅手术,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光手术费就花去了4万多元。哪知祸不单行,第二年8月,正在恢复当中的他又患了脑梗塞,被紧急送到太原的医院进行了手术,又花去4万多元。此后两年中,他多次进医院,总共花费了十几万元,使他家这个原先在村中比较富裕的人家,沦落成了“贫困户”“欠债户”。如今杜秀勤每年服药得花3000多元,“这还是最便宜的,如果按医院大夫开的药吃,一年起码得花2万块钱。”
与郭爱珍家相比,68岁的张奴俊家更是恓惶。“你看看我的两个脚肿成甚样了?”张奴俊卷起缀满补丁的裤边,指着一双光脚对记者说,“肿了有十几年了,前年开始就疼上了,有时疼起来,我恨不得拿锯子锯了它!”记者问:“是什么病呢?”张回答:“唉,不知道什么病,从来没看过。”张说着便抽泣起来,边流泪边说:“没钱看啊,有点钱都紧着给孙子看了病了。”
据张奴俊介绍,其孙刘鹏宇今年16岁,两三岁时摔倒磕着了脑袋,以后便经常说头痛头晕。前年上学时突然失去意识摔倒,除头破血流外,造成了左手小拇指骨折。送到乡镇医院,医生只给他进行了简单的包扎,骨折手指却没有给处理。如今,该指已不能弯曲,一动就痛的流汗。那次摔倒后不久,刘鹏宇又摔倒一次,校方担心以后出问题,力劝他退学。目前,刘退学在家,经常喊头疼后,就呆呆地望着天空。“我们后来带着他到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是他害(患)了癫痫病,没有治好的办法,只能是吃药慢慢养着。”张奴俊伤心地说。
据了解,张奴俊还有两个20出头的儿子在外面打工,这两孩子由于文化程度不高,又比较老实,所挣得工资仅仅够他们自己每月的生活,因此对母亲、侄儿看病,几乎无济于事。现在张奴俊给孙儿看病买药的钱,除了自己下地劳动所得和政府微薄的救济外,再就是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的借款。
“这个村家里有长期病人的人家大概有十几家,有的人家里甚至有两三个病人。”老吕说,“可以肯定地说,这样的人家是绝对的贫困户。这里人常说,没钱不可怕,怕的是有病。”
老吕说,这个村到底有多么贫困,他没有进行过详细的调查统计,所以无法将准确数据告知,但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临县人,在单位安排他来这个村扶贫时,他甚至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个村子,“反正是真正的贫困。”他说:“我几次同这里的老人唠家常,他们说,人老了什么也不怕,就怕孤单寂寞。村里有几个没了老伴的,眼看着一二年就衰老了,再看着,一个一个就走了。”
山西临县留守村:平均年龄五六十 没病是心愿
村民住的土坯窑洞扶贫扶什么
夜幕即将降临,夕阳余晖中,青蒿沟村的几个窑洞顶上已经冒出炊烟。在村口话别时,一位老人紧紧握住老吕的手,恳切地说:“一定常过来啊,一定帮扶帮扶我们啊!”
据介绍,国家级贫困县的评定,开始于1986年国家扶贫开发政策,到如今,当中已有三次调整,临县始终名列其中。2011年底,《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颁布》临县仍名列其中。而在临县具体落实扶贫政策时,青蒿沟村与其他许多同类贫困村庄一样,多次被政府列为重点村进行帮扶,修路、筑坝、打井、劳动力转移等等,所有这些工作,现在已经解决了该村的温饱问题,其他的还需付出更大的努力去改变。
老吕这次奉命赴青蒿沟村的扶贫为“精准扶贫”。受领任务后,初始信心满满,但是随着对贫困户的逐步深入了解,“说句心里话,为难情绪油然而生。”老吕说:“一家一户导致贫困的原因都不一样,很难用一个办法去帮扶,组织的安排,我无条件服从,而且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完成。”
临县一位乡干部向记者道出了类似老吕一样的苦衷。他说:“扶贫工作不好做呀,就说移民搬迁吧。那几年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我们乡的一个村进行了整体搬迁,结果呢,有村民以种地不便又搬回去了;有出行不便的村,政府出钱出人给修了路,但他们自己却不晓得养护,没几年就让水给冲坏了。其实水来了,你村里出人挖个渠,给水改个道,不就能保护了路吗……”
作为金融单位工作人员,老吕想的更多的是金融扶贫。他说:“据我这几个月的调查,解决贫困人口的温饱已经不是个问题。发展农村产业,变 输血 为 造血 是帮助贫困农民彻底脱贫的有效办法。这里撇开技术不谈,资金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因为缺乏资金是他们贫困的结果,也是他们贫困的一个重要原因。我在调查中了解到,越是贫困地区贫困人家,越是金融服务的盲区。我们的工作就是要变盲区为 光明区 ,建起一座金融服务的桥梁,填平贫困农户与金融机构的鸿沟。
“说实在的,扶一扶,就上去了,就脱贫了,而且不光他们能致富,还能带动他人致富;而不扶,他们也许就永远贫困下去了。”
山村的守望
青蒿沟村距离县城约15公里。别看距离并不远,可这里的老百姓还是很少出山。村子建在沟底,一条小溪流过村庄,水量大时,将出村的道路冲刷得无法行走,几年前铺设的村村通水泥道路损毁严重,水泥板下的路基被掏空,高高架在溪水上。村里居民不多,只有一些老人在留守。他们居住在破败的窑洞里,因为大多是山地,他们的耕地比较缺乏,年轻人都出村打工去了。
青蒿沟村是临县的重点扶贫村,县里专门安排了一个单位进行精准扶贫。政府给贫困户吃上了低保,老年人每年也可以领到养老金。不过,如何把输血变造血是难点。村里的经济林是枣树,但近几年经济效益并不好。考虑到村民的居住条件和未来的出路,目前,临县正规划将青蒿沟村整村搬迁,相信村民的生活将会越来越好。
(原题为《临县青蒿沟:一个没有孩童的山村》)
山西临县留守村:平均年龄五六十 没病是心愿
崎岖山路
山西临县留守村:平均年龄五六十 没病是心愿
村民居住的窑洞几近坍塌
山西临县留守村:平均年龄五六十 没病是心愿
身有残疾的贫困村民
山西临县留守村:平均年龄五六十 没病是心愿
村中满是留守的老人
山西临县留守村:平均年龄五六十 没病是心愿
村中留守的老人
(三晋都市报县区观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