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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8日上午,“花树摇曳钿钗生辉——萧后冠实验室考古与保护成果展”在扬州博物馆开幕,经过清理保护的萧后冠原件和萧后冠的仿制品同时亮相是这次展览的最大看点。展览开幕前,主持萧后冠实验室考古与保护项目的西北工业大学教授杨军昌博士在扬州博物馆报告厅进行了一小时的报告会,向观众讲述了萧后冠如何远赴千里从扬州的考古现场到西安的实验室的幕后故事,揭秘了实验室考古的诸多细节。报告会由扬州市考古研究所所长束家平先生主持。
残损千年的萧后冠如何再现光彩?
报告会现场
萧后冠考古为何备受关注?
萧后冠是隋唐时期的命妇礼冠,是目前考古发现时代最早、等级最高、保存最完整的礼冠。2013年扬州隋炀帝墓入选全国十大考古发现,萧后冠是这一考古发掘的重要文物,自然颇受关注。
据介绍,在萧后墓的考古发掘中,考古专家在清理一处遗迹时发现大量散落的小件遗物,包括残断的铜丝、破碎的铜片、风化严重的小珠等,现场判断是一具结构复杂的冠,因为扬州土壤呈酸性,对金属质文物有很强的腐蚀性,所以萧后冠出土时的保存情况很差。报告会上,扬州考古所束家平所长回忆说:“在清理这件冠饰时,用木签稍微碰一下,冠上的铜饰件就会断裂。”为了更好地保护文物,扬州考古所停止了现场清理,召开专家会议,经国家文物局介绍,扬州市考古研究所与陕西省文物保护研究院展开合作,决定将冠饰挪到室内进行实验室考古与保护修复,而这项工作的负责人就是杨军昌教授。
据杨教授介绍,为了最大可能地揭示、保存和释读文物信息,考古工作者使用X-光无损探伤、扫描电镜能谱分析、CT、红外光谱分析、3D扫描等科技手段开展相关研究,探明了萧后冠的框架结构、花树分布、饰件材质以及制作工艺等。
萧后冠的框架主要由2个博鬓、呈十字交叉的2道梁和呈环带状的3道箍组成,共有13棵花树。制作萧后冠所用的主要材料有铜、金、玻璃、汉白玉、珍珠、木、漆、丝等;加工工艺包括锤揲、焊接、掐丝、镶嵌、珠化、鎏金、贴金、錾刻、抛光、剪裁、髹漆等11类。在此研究基础上,2016年1月项目组委托北京的专业公司制作萧后冠的仿制品,以期向大众呈现萧后冠的“真容”。
残损千年的萧后冠如何再现光彩?
修复后的萧后冠原件
残损千年的萧后冠如何再现光彩?
萧后冠仿制品
在此次展览之前,扬州市文物局组织国内有关历史、考古及文物保护专家于9月5日在西安召开了“扬州隋炀帝萧后冠实验室考古与保护”的项目结项会。参加结项会的专家肯定了萧后冠考古取得的诸多的成果:“明确了萧后冠的基本结构、加工工艺、材料属性,为研究隋唐时期礼冠制度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首次发现南方地区隋唐时期的棉,为我国棉花的栽培与传播提供了新的资料;首次发现鎏金铜珠化工艺制品,揭示了隋唐时期铜钗、钿花复杂的结构与工艺特征。”
残损千年的萧后冠如何再现光彩?
清理出的钿花和X光探伤检测下的钿花(杨军昌供图)
虽然说萧后冠考古成果颇丰,但这些成果的取得并不容易。杨军昌教授原是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的总工程师,曾与德国专家合作保护研究过唐代李倕冠,主持过唐代贵妇裴氏冠保护与复原研究。不过这两件文物有所不同,李倕冠的大多数饰件是金制品,保存状况良好,而萧后冠结构复杂、劣化严重,饰件材质多样、饰件交织叠压、相互关系紊乱,还有诸多不确定性。令杨教授感到庆幸的是,从扬州考古现场到西安的文物保护实验室,尽管路途遥远,但萧后冠在搬迁运输过程中得到了很好的保存,保持了考古现场的状况。就这一点来说,萧后冠考古现场能够很好地搬迁至实验室,于考古工作者,于文物本身,都是一件幸事,当然,这得益于扬州考古所很强的文物保护意识,以及项目组对萧后冠保护性搬迁所做的精心筹备。
萧后冠如何千里赴西安?
“萧后冠保护项目始于2014年3月初。2014年5月,经过3周的准备,项目组于5月25日赶赴扬州,开始考古现场文物保护工作,至31号完成了萧后冠的保护性搬迁,并把萧后冠的石膏木箱及收集的脱落样品全部移交扬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入库保存。2014年7月7日,扬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护送萧后冠至陕西省文物保护研究院入库,8月20日转至珍贵文物保护修复实验室开展前期研究。萧后冠的实验室考古清理工作始于2014年的11月初,到2015年10月底主要清理与保护工作基本完成。”
脆弱的萧后冠从扬州千里赴西安,如何保障这一路上的安全是考古工作者尤其要考虑的重要问题。报告会上,杨教授特别就这一点向观众进行了说明。
据杨教授介绍,在装箱、搬运之前,考古工作人员需要先用3D扫描将萧后冠的形状扫描下来,再进行照相记录,对散落的饰件进行收集、记录并称重等。对文物原始状态的信息进行过细致记录后,才开始制作石膏箱。先用保鲜膜裹住过滤好的细沙,用这种特制沙袋将萧后冠表面凹凸不平的地方填平。随后,再用保鲜膜将冠盖严实,起到隔离的作用,然后用有良好固形性的石膏绷带将冠整体固定好,最后做一个石膏箱进行搬运。进入实验室后,对文物进行的每一项工作,项目组都留有详细的记录,“我们会先建立一个以1厘米为单位坐标网格,所有清理出的饰件要注明位置、标号,我们还安装一台延迟摄影设备,每五分钟会自动拍下我们的工作图片”,而清理文物留下的所有痕迹都分门别类地保存记录,“从萧后冠上清理下来的泥土,我们全部都存着,这次扬州的展览中展示了两瓶泥土,其他的全部标号保存,现保存在扬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杨教授介绍说,“这次的展览只是萧后冠实验室考古与保护的成果展示,萧后冠的长期保护方案正在进一步研究完善之中。”
残损千年的萧后冠如何再现光彩?
填充考古清理的凹坑,避免坍塌或移位(杨军昌供图)
残损千年的萧后冠如何再现光彩?
对萧后冠进行保护性搬迁的石膏箱(杨军昌供图)
对话
澎湃新闻:什么是“实验室考古”?
杨军昌:一个简单的理解就是,在实验室进行的考古发掘工作叫实验室考古。田野考古是考古学研究的基础,但田野考古实际工作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野外,野外环境对考古发掘工作影响较大,尤其是文物保护工作介入难度大。改革开放以后,配合基本建设的考古发掘工作非常多,在施工过程中可能就会对文物有所破坏,即使是主动性的发掘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外部环境不可控,考古工作的时间也不可控。但是在实验室的情况就很不同,首先环境可控,我们可以设定有利于文物保存的温度、湿度等条件,而且考古发掘工作不受时间限制,我们可以把工作时间拉长,还可以随时采集样品利用各种科技手段进行检测、分析与研究。实际上,实验室考古的内容比想象的要丰富得多。
澎湃新闻:日前萧后冠项目通过验收时,有媒体称,这是实验室考古的一个标志性项目,是“从考古现场到实验室针对单体文物综合价值保护的第一例”,怎么理解这个评价?
杨军昌:这是陕西省文物局局长赵荣博士的总结,正如你看到的,赵局长当时说了三点:“第一,这是一种责任和担当。隋炀帝萧后冠饰是目前为止出土最早、规格最高的冠饰文物,但保存状况极差,不及时开展科学清理和保护,珍贵文物很快就会毁坏。第二,这是一个方向,是从考古现场到实验室针对单体文物综合价值保护的第一例,考古与保护并举,文物与信息保护相结合,保护与研究、未来展示互相结合,既是全面提高考古工作者素质的过程,也是保护地域文化,增强文化自信的举措。第三,这是一个标志性项目,对实验室考古提出新的要求,也为实验室考古提供实践基础。”(见9月6日《中国文物报》文章《实验室考古的成功范例——“扬州隋炀帝萧后冠实验室考古与保护”通过专家验收》)这是对我们项目组工作的一个肯定。
其实,所谓“第一例”并不是说实验室考古新近刚刚展开,以前的说法叫“微型发掘”,这种方式的考古以前也做过。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的杜金鹏教授很重视微型发掘,他在《考古》杂志发表了一篇文章,写得很好,扩大了微型考古的内容和涵义,将这种做法称之为“实验室考古”。我们很赞同杜老师的观点。萧后冠从考古现场搬运到实验室,我们在实验室做了发掘、保护、研究等系统工作,介入科技手段比较多,研究内容比较全面,综合的来看,这可以说是第一例,而且萧后冠是目前考古发现保存原始信息最完整的唯一一顶隋唐时期礼冠。其实,所有工作体现出来的是我们对萧后冠相关文物保护与研究工作的认真负责的态度,我们的工作是非常谨慎的。这是扬州的珍宝啊!
澎湃新闻:此前您就有与德国专家合作修复唐代李倕冠饰和主持唐代贵妇裴氏冠复原与保护研究的经验,这也是扬州考古所选择与陕西文物保护研究院合作的一个背景。但您还是说,这是一次挑战。
杨军昌:是的,萧后本身的社会关注度就比较高。另外,萧后冠是目前考古发现时代最早、等级最高、保存最完整的冠,意义很大。但是,其保存状况很差!相较而言,我们过去修复的李倕冠,保护研究的裴氏冠,虽然都是隋唐时期文物,但情况不一样,而且其饰件保存状况都比萧后冠好得多——出土于西安的李倕冠只是贵族冠饰,不是礼冠,但材质为金,饰件完整、保存状况较好,而萧后冠是纯铜鎏金的,受扬州酸性土壤影响腐蚀相当厉害。所以,这项研究工作是机遇也是挑战!
这个项目第一次开专家会的时候,江苏省考古所的副所长曾说,不管你怎么做,你要想好,做完怎么跟扬州人民交待。我跟这位副所长很熟,我当时想,我不是要给扬州人民一个交待,我是得给全国人民一个交待啊!实际上,他的话也是动力。
陕西作为文物大省,文保工作格外受重视,每每有相关方面的专家、领导到了西安,我很愿意跟他们介绍这个项目的工作进展,主要也是想听取他们的意见。实际上,他们的很多意见和建议对我们的工作都是有帮助的。除此之外,两年半的工作中,我们还专门开过五次专家咨询会,有时候专家们对具体技术问题的讨论也是吵得很厉害,我每个月都要跟扬州考古所的束所长通好几次电话。这个工作有难度,我们做得也很谨慎,所以只是一个冠嘛,我们已经做了两年半,还只是完成了实验室考古与保护工作,研究工作未来还会继续推进。
残损千年的萧后冠如何再现光彩?
扬州出土的萧后冠饰件(左)与西安出土的裴氏冠饰件(右)保存状况比较(杨军昌供图)
澎湃新闻:引起专家争论的具体问题,是否能举例谈谈?
杨军昌:这样的问题其实不少,比如,清理工作应该清理到什么程度,这个问题就有很多争论。到目前萧后冠原件保持的这个状态,专家的意见仍然不一致,不过多数专家认同现在的样子。
在展览现场,你可以看到目前萧后冠原件并没有做到完全的清理,我们保留了你看到的堆积在一起的五、六十朵花,在冠的框架中保留了一定量的泥土。有专家认为,清理工作可以继续进行,可以把部分物件清理的更干净,令其显现出更清楚的结构,但我是倾向于保持目前的状态。因为墓葬填土的机械性挤压,导致冠倾斜、坍塌,进而造成其变形、移位,加之酸性土壤中有害成分的侵蚀,几乎所有饰件严重劣化而变得脆弱。萧后冠上的所有花梗残断,绝大多数花冠破碎(有的仅存金皮),所有花蕊严重风化甚至粉化碎化,额箍等框架性部件及表面装饰材料均遭严重腐蚀和粉化,特别是残断破碎的花梗花冠等一些饰件间还有粘连现象。所有堆积的花朵交织叠压,空间位置紊乱。清理工作中时刻都有饰件残断、破碎、粉化的风险。虽然说,充填在冠中的泥土含有有害成分,会侵蚀物件本身,但萧后冠的框架结构和饰件结构形状能够保存下来,这些泥土也起到了支撑作用,清理了这些泥土,冠的框架结构也很难保持完整。现在虽然还有部分饰件裹在泥土中,但是根据现在呈现出的整体形态,你可以想象它当时的样子。特别是这次的展览现场,在原件旁边就放置了仿制品,观众会有一个更直观的感受。
澎湃新闻:既然萧后冠保存情况不好,而且目前的清理程度有限,那么,仿制品的“仿真程度”如何?
杨军昌:我们是在对原件的考古清理、饰件的检测分析与综合研究基础上,请专业公司制作了萧后冠的“仿制品”,而非“复制品”。可以确定的是,仿制品的主要材质、结构框架跟原件是基本一致的。我们对萧后冠进行过无损X光探伤,透过X光,物件的一些结构、工艺是可以看得比较清楚的,在实验室中的样品分析,大部分物件的材质也是比较清楚的,所以萧后冠仿制品的框架、花树的分布、花蕊的构成、材质、工艺基本与原件一致。仿制品从北京送到西安时,我们专门买了一个暖光灯(与太阳光接近),在暖光灯下看萧后冠的仿制品是非常美的。
至于不同之处,原件是鎏金的,而仿制品是镀金的,这是因为国家环境保护要求很高,对汞的使用有严格控制,但就二者呈现的效果而言是一样的。至于一些细部的仿真程度的确还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比如萧后冠上的玻璃饰品是不是彩色玻璃,原件残留的蚕丝遗迹,可能是飘带,它应该是出现在冠的哪个装饰部分,什么样子的等等这些问题。
澎湃新闻:制作仿制品的初衷是什么?未来会对萧后冠原件进行进一步的清理、修复吗?
杨军昌:清理程度跟保存状态有关系。前面说,这个土对冠的结构的保存有支撑作用。另外,就土本身而言,它也很脆弱。如果想要加固它,未来我们可以在土里注入加固剂,当然这么做也有另一方面的担心。如果多数专家认为,为了学术研究要进一步清理,也是可以考虑进行。关键是我们要能够预见其结果。至于修复工作,萧后冠原件受侵蚀严重,我不赞同在原件上做修复复原。
残损千年的萧后冠如何再现光彩?
带有泥土的萧后冠原件
其实在清理工作中就有个别专家提议把萧后冠立起来呈现,但我是不同意的,因为这样做就要清理掉充填的泥土,现存的结构就会散掉。实际上,这样也缺乏整体的美感,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如果有人想看它古代时到底是什么样子,那么我们就做一个新的皇后冠来展示。这是制作仿制品的一个考虑。我们现在不对原件进行过多的人为干预,是为以后的研究留有空间。再者,对大众而言,有几个人能从我们冗长而又枯涩的报告中读明白萧后冠的结构?!但是一个原件、一个仿制品放在一起,观众的感受是直观的,这是制作仿制品的一个基本考虑,就是满足大众的需求。
残损千年的萧后冠如何再现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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