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水的日子 之三

平安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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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三水白坭上班时，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尽管我一直都在外面打工，但毕竟融入一个新环境时还是会感到措手不及甚至惊慌失措。万事开头难，我深深地体会到这话的含义和昭示的艰难困苦，似乎冥冥中也预示着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也不会得到一个很好的结局。

初来乍到，我放下行旅，把房间草草地打扫了一遍，找来了铁架床骨架。当我备好齐全铁骨架的时候才恍然发现没有固定铁架的螺丝钉，那将意味着铁架床是无法安装固定的，而我晚上只能睡在地板上。就在我万分着急的时候，只见一位中年男人笑嘻嘻地带来了螺丝钉和工具，轻而易举地解除了我心中的烦恼，不禁喜出望外，感受到万般无奈之下接受到无偿帮助的温暖和快慰，我很感激他的善举，主动向他问好。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使我飘忽惊慌的心情顿时安静了许多。中年男人与我素未谋面，对于陌生人我有一种本能的防范和戒备，尽管他的举动很友善，但我还是心有芥蒂。“这需要多少钱啊？”我在掂量着他的善意和热情，似乎在以戚戚小人之心来度君子坦荡荡之腹。他很惊诧，很茫然地看了我一眼，继续不停地摆弄手中的工具把螺丝钉安装上去。“不需要你付钱，我找老板报销。”顿时我感到羞愧难当，很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拘谨地表达了我的歉意和感谢。之后我再也无所顾虑，主动地和他闲聊起来。

中年男人名叫阿桐，江门台山人，1米78的身板，铲了一个平头显得神采奕奕，浓眉大眼宽额长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油光满脸笑容可掬，长得一表人才仪表不俗，好一副福相。他今年已46岁却不显老，看起来也就像30出头的样子，如同正当年富力强的小伙子一般健壮，然而他却挺着一个大肚子晃悠晃悠的，左手无名指戴着一颗硕大的金戒指，俨然一个做倒买倒卖生意的暴发户，就差在嘴里镶上一颗闪闪发光的大金牙了。他似乎毫不忌讳别人称呼他是老板，他年轻时当过包工头，承包过工程项目，赶上了改革开放初期的好时光，盘满钵满地狠狠赚了一把，买了房买了车。但随着投资环境的改变和国家法律法规的不断规范完善，由于经营不善而导致破产，他也就没落到了如今的地步，靠外出打工赚点生活费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在将近五十知天命的年纪，为生存而不得不出卖苦力，也是晚景凄凉。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如今已破产，但他还剩下一笔可观的不动产。据说这笔不动产变现后也能超过百万，他还为儿女在银行存入了足够上大学的钱，那绝对是没有后顾之忧的。他很坦然。当和我们谈起他那段叱咤风云的光辉岁月时，他总会释怀地笑起来，笑声朗朗。对于过去的岁月，他总能平静地对待，情绪安宁地像一湖深水波澜不惊。他时常感慨自己的人生变幻无常，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看尽了风花雪月极尽荣华富贵，如今也落得个清静。对于我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青年，他常以过来人的老者身份自居，解疑释惑指点迷津，乐此不疲。

我很尊重他的老道圆通，他却似乎倚老卖老口无遮拦，常常取笑我的落魄与失意，说是大学生大材小用落得个当搬运工出卖苦力的结局，这让我感觉很不爽，似乎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特别的较真，常常不甘示弱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刻薄尖酸地讽刺他，讥笑他身家过百万的老板也落魄到心甘情愿当苦力的地步。也是半斤对八两，五十步笑百步，捂着自己的烂嘴巴调戏说别人的凹鼻子不好。可谓争锋相对棋逢对手，谁也不甘愿降服吃软。鉴于他的喋喋不休，我时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是人生如同浩瀚大海之波浪滔滔，时高时低，波峰与波谷互相交替潜行，错落有致，而不会总是一马平川一帆风顺的。如今落到这地步，我都很郁闷了，而他还落井下石哪壶不开专提哪壶，在伤口上撒盐巴，那我是不会客气的。况且靠出卖自己的劳动交换工资养活自己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那是光明正大的。一不偷二不抢三不违法四不违背公德良心，上可对天下可对地中间可对父母，名正言顺，只是处境艰难而已。劳动是光荣的。做苦力当搬运工只是权宜之计而并非长久之策，我从来都不打算就这么活下去。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谁都可以嘲笑我的无能为力，我也不在乎。然而使我很纳闷的是既然老板看不起这份工作，那为何还干这行当营生。阿桐说不过我，指责我伶牙俐齿强词夺理，却似乎无言以对，只好沉默寡言以表示默认。嬉闹取乐而已，谁都不会当真。然而我体会不到胜利的喜悦，却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浓浓的悲哀郁结在心头。现实是残酷的，为了生存我们只能忍气吞声，默默地接受命运的安排，承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阿桐就是嘴贱，如同爱耍贫嘴的婆姨一般口无遮拦喋喋不休滔滔不绝。可他人不坏，刀子嘴豆腐心，今天说过的话明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不会记恨隔夜的仇。他很坦诚，乐于助人，尤其他在帮助别人解决麻烦时总是不遗余力，那股热乎劲总会让人感动与释怀。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阿桐就是这么一个人，还大把年纪了，谁都不会太在乎。彼此相处的日子久了，也就不会太在意了。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故意不理睬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似乎很落寞，一个人无精打采的，憋着一股闷气干活，有一搭没一搭的。都说是五十知天命返老还童，他简直就是一典型，童心未泯。也许是不堪忍受生活的枯燥乏味与郁郁寡欢而苦中作乐罢。人总要找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消磨时光。即使玩物丧志，或只为了追寻心中的欲望而活着，只要从容，就不会绝望。我没有情怀，独自徘徊在浮躁喧嚣的城市，并非我很潇洒，只是一味彻底的迷茫，在落寞彷徨中涂抹了一脸的沧桑。不要真的以为自己活的高尚，那只是一相情愿，却总是沉沦在自己编积的思想牢笼里，艰难而强悍活着。

一大群男人聚集在一起，分成送货与车间两个派别，互不干涉交流，彼此话不投机半句还嫌多，而唯一的电视机又被煮饭的火头婆独占了。火头婆是老板的大嫂那是惹不起的，大家惹不起但躲得起，只能退一步海阔天空了。那么空闲下来的时间便不知如何打发消耗了，在这样的情势下很多人都会抓狂，如同孤寂的游魂一般无所事事地闲逛，最终还是摆脱不了胸中的苦闷与寂寞。而耍贫嘴也成了阿桐打发时间的爱好，却遇不到对手，而我的出现恰恰填补了这项空白，给他带来了许多乐趣。阿桐似乎喜出望外如获至宝，然而这给我增添了不少苦恼。在我看来耍贫嘴很无聊，话不投机半句多，似乎还气急败坏脸红脖子粗。我一向都很相信命理，说是今年必犯口角，原来是遇到这尊瘟神，还真是灵验，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可是自动找上门来的，算我倒了大霉。而他似乎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为了排除心中的寂寞，阿桐会隔三差五地从三水回到广州的家，他老婆孩子都在广州那边，每次回来都会乐滋滋的，犹如变了一个人。即使相聚短暂也能解除许多愁绪。但他会抱怨车费太贵，也就是二三十块钱的车费，这百万身家的老板都没落成这样了，还真不好说这世道啊。

在这个小厂里阿桐是一个元老级的文物，在我来之前除了日常车间生产之外，还负责仓管，清点入库与出货数目，为小财务提供可靠的原始数据。不仅如此，他还懂得水电安装，也做过泥水师傅，那可是一个全能型的人才。能者多劳，遇到问题找阿桐，那似乎是厂区所有人的下意识了，他也常常乐此不疲，忙得不可开交。也许是经验丰富精通练达为人处世之道，他很擅于拍马屁，每当老板在场时他总是摆出一副廉恭谦和的顺民样，而私底下又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脸。这使我很反感他的惺惺作态，经常对他的伎俩冷嘲热讽，讥讽他阿谀奉承的丑陋嘴脸。他总是以不屑的口气来回应我的讥笑，说是小孩子不懂得为人处事。老板可还真的错爱抬举了他，对阿桐倚重有加寄予厚望，还买来好烟好酒孝敬他。阿桐属于车间，工人们对他的不务正业感到很不满，怨声载道，还经常向老板投诉他。老板心知肚明，假意数落他的斑斑劣迹，抚慰车间工人的忿忿不平。我的出现顶替了他原先大部分的职务，把他还原回车间生产工人的本色。他似乎对我很不满，但迫于老板的威严，也只好忍气吞声不了了之，可私底下没少骂我，时常在大庭广众之下诋毁取笑我的无能。也许他感到最开心的是找到我工作上的错误，大肆宣扬批评，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可就是没几个人附和，他只好偃旗息鼓不欢而散，自讨没趣。

阿平也是车间一个元老级人物，跟着老板干了将近3年，见证了小作坊从花都迁移到佛山三水的搬迁过程，资格相当的老。实质上他负责车间生产，每天按订单出货，按配方投料，卸料入仓，经验老道可谓精通生产中的各个流程和环节，驾熟就轻，车间工人们自封他为“厂长”。老板也同样很倚重他。戴上了“厂长”这么一顶高帽子可不好脱下来，每次的生产任务他可不能怠慢，只好硬着头皮冲在最前面，其他人呼啦啦地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如同企鹅一般鱼贯而行。“厂长”还真是威风凛凛的。他有一副貌似邻家大哥的相貌和风范，特别能吃苦耐劳任劳任怨。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多少古代男子为之奋斗不息的人生教条，并以此来衡量成就的准则。古男子尚且如此，现代人也不甘落后。不过人生信条早已改成了五子登科了，房子车子票子妻子孩子。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而似乎这五子都齐全时还需增添二奶小三什么的。要么权倾朝野要么富甲天下，那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欲望无穷无尽沟壑难填。也难怪，混得不好的男人是很难讨得女人欢心的，姑且收起那副穷酸相，找一个人迹罕至的荒野终了余生便罢，还能指望什么。男人最大的悲哀不是将要断气的时候剩下很多银两，而是活着的时候囊中空空无一物。

“厂长”今年30岁正当而立之年，事业一事无成，银行账户存款也不多。他不是一个懒惰的人，进过工厂当工人，也当过街头小贩，卖过盗版DVD光盘和劣质香烟，也做过很赚钱的烧烤，曾经多次被城管当走鬼驱逐拘捕入狱，但他毫不在乎越挫越勇。为了生计摆弄点小营生，在城市的夹缝中生存，挣扎在生活的泥淖里，忍受着百般折磨和打击，他也算是一条汉子。他文化不高，却泡到一个当代课老师的女人。他时常嬉皮笑脸地对我们吹嘘，经过谨慎思考，为了下一代着想，劣种要找一块好地播种耕耘才能获得丰收，没文化的男人要找当老师的女人结婚，通过中和均衡才能提高下一代的素质。他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做白日梦，当老师的女人知书达理可不好糊弄，要不是年纪大了点不小心把自己给剩下了当了剩女，谁还能看上他，这份美好姻缘可轮不到他了。知足常乐。

尽管已过了30阿平绝不是一个成熟稳重型的男人。他似乎童心未泯喜欢打闹与恶作剧，在人多的行伍里他喜欢用手指头去戳别人后背，当被戳人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却伪装成一本正经事不关己的样子，一脸的无辜表情，夸张得张口瞪眼作惊诧可怜状，让人哭笑不得。他很喜欢装痴呆症，一副装疯卖傻的样子惟妙惟肖，让人眼泪都笑得出来。这厮似乎不装也就那样了，还果真有天分。空闲之余他喜欢纠缠着小财务投篮球，赌注是冰淇淋，不管输赢都是他掏腰包，他似乎很热衷于玩这类重复的游戏，乐此不疲。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于美色之间也。他打得一手好桌球，自称进厂以来尚未遇到对手，骄傲得像一只会鸣叫的公鸡，高昂着头做睥睨状远眺远方傲视群雄，十分自负自鸣得意其状不可一世。车间的小兄弟黑仔就看他不顺眼，郑重其事地挑战他，他却用右手食指象征污蔑性地摇了摇，只用一只手和黑仔对打，另一只手夸张地按住裆部，说是用五只手指就能轻松地干掉黑仔这无名之辈。黑仔也不甘示弱，双方酣战得如火如荼，在旁观者的指导下黑仔赢了他，他灰头土脸地开溜了，威信扫地，却留下一句狠话说是让着黑仔的，气焰嚣张的很。这厮脸皮够厚。黑仔可不买账，说随时恭候落败如丧家犬的他回来挑战。

也许老板是受到启发，始终感觉手写的东西不够正规化，决心使办公自动化，一律标准规格的A4纸张打印表单资料，至少那样看起来比较正规，在客户面前掏出报价单的时候也很体面。别看平时那么苛刻，为了面子上的事情老板是舍得花钱的，在老板的算盘里羊毛总是出在羊身上的，老板是会不动声色地把成本转嫁到最终的消费者身上的。这点从来都不含糊。年初老板狠下心来在买了电脑和打印机。这么一来，为了节省更多的成本，之前印刷的贴在包装上的合格证都改用打印的了，却苦于对电脑知识了解的贫乏而无法操作，也只能用电脑听个歌看个电影玩个游戏什么的，似乎也没有特别的用途，他似乎很后悔当初决定买电脑的草率，感到很懊恼。正当他感喟电脑无用时，我的到来改变了他的看法。我用Photoshop依照原标识重做了合格证，用CorelDRAW重新设计包装图案和LOGO标志，节省了印刷和设计的费用，老板笑逐颜开，信誓旦旦地宣称以后包装设计创意自己做不求人。

尽管包装设计很新颖独到，但产品质量不稳定一直都是一个未解决的问题，这问题无时无刻都在困扰着老板的神经，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心病与梦魇，纠结着让他吃不香睡不着。没有科研力量搞新产品研发，他只能买来过时的产品配方，这使得他常常受制于人。商业竞争是残酷血腥的，竞争对手是不会傻到把原配方原原本本地呈献给别人。在黏胶这个行业中，配方是属于高度商业机密，是企业生存的最关键要素，是提升产品竞争力最有效途径和企业利润来源的保障。一句话，黏胶企业产品配方关系到企业的生死存亡。不管是竞争对手还是合作伙伴，那都不会拿企业的生命去豪赌的，除非他不想在这行继续混下去了。老板是一个聪明人，他深知配方是不完整的，只好自己添加各种原料来调配，力求产品质量相对稳定。在产品质量不稳定的前提下，市场的反应是敏感而剧烈的。很多时候装车多少成品送出去也会原样退回来，因为产品质量不合格，白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构成损失是不可估量的，只是可怜我们这些打工仔的努力徒劳无功累死累活的。每当遇到这种情况老板也会阴沉着脸吭气不说话。

我们小作坊生产的是万能胶和喷胶系列产品，往往一个新产品自投放市场到滞销，直到最后无人问津最终退出市场的时间间隔并不长久。老板深谙市场规律和消费者心理。每当一个牌子在市场上口碑极差时，老板会想到更换包装的方法在市场上继续推销同样质量的产品。在频繁更换包装的情况下误导消费者，在消费者印象中造成一个产品不断推陈出新的假象，而实际上只是仅仅更换包装和牌子，换汤不换药，着实把消费者糊弄了一把，也在短期内赚取了可观的利润。其实，这只是不良商家一种十分有效而屡试不爽的行销手段，利用消费者猎奇心理和对新产品的不了解，在产品推出市场的前期赚取足够多的利润，单消费者意识到上当受骗时，商家早已急流勇退谓之知机，赚得盘满钵满了。这种商业行为是带有欺诈性的，钻了现行经济法律的空子，是不能长久的。

在厂区里只有小财务和我会用Microsoft Office办公软件，那么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使用电脑而不受限制，其他人是没有这个权利的。因此阿桐戏谑地封了我一个“办公室主任”虚名，并在老板面前吹嘘争取到一条专用钥匙，随时为大家播放电影与A片，打发单调乏味的时间。也许是出于生活的沉闷枯燥和对外面世界的向往，男人们特别渴望摆脱这样无所事事的困境，对于新信息尤其喜闻乐见。我的到来加速了这种情绪的升级。不管是时政要闻还是花边八卦街谈巷议，他们都津津乐道，热衷于发表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并为此各抒己见争辩不休，脸红脖子粗。“哇噻”这么一句简短直接表示感叹的网络词汇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悄无声息地流行了起来，成为厂区男人们的口头禅和见面语，表情很夸张动作很另类。这使我感到很惊诧，似乎有点受宠若惊，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男人们都疯了，被生活遗弃在这个不为人所知的偏僻角落里。在我的鼓吹下，男人们热衷于收看各类体育节目。2009-2010赛季中国男子篮球职业联赛（CBA）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打得不可开交胜负难料，对广东队比赛的关注尤其牵动着男人们的激情和疯狂，几乎一场都不落下。为了看广东队比赛，男人们野蛮地霸占了电视机，让火头婆因错过观看电视剧而哀叹剧中人物命运结局，咒骂男人们的独断专行。男人们嬉皮笑脸地陈述比赛至关重要非看不可，火头婆也只好不了了之，冷眼旁观男人们的疯狂。反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何况是朝夕相处的男人们。最让男人们快慰和开心的是广东队果然不负众望蝉联三届CBA总冠军。

在厂里，我坚持每天8:30准时到车间，清点好退货数目供小财务查阅对账，之后参与车间生产。拉空桶贴合格证码放成品，打包装割橡胶不合格产品回炉等，几乎都参与了每个生产程序和环节，尽心尽职不遗余力。在缺少人手的情况下，哪里出现岗位人手空缺我都责无旁贷地顶上去。由于对车间生产及仓库管理流程的熟悉掌握，阿桐又封了我“车间主管”和“仓管”的虚名，让人汗颜。中午时分出货装车点数，下午卸料点数。这些都是搬运的体力活。刚开始的时候我感觉很吃力，一天下来全身酸痛动都不想动，累得直喘气连话都不想说。可以大概地测算一下，自胶水装桶到装车到退货入仓，至少需要四次搬运，可以想象一下一天搬运将近一千桶12KG的胶水会是怎样的劳动量。这是每天固定不变按部就班的劳动，还隔三差五地用货车拉回来原材料，每次卸货不少于三五吨。这么一天下来整个人都虚脱了，一心只想着休息快速恢复体力，好应付下一次的劳动。男人们如黄牛一般任劳任怨地耕耘，累死累活的。为了讨生活不得不忍辱负重。任重而道远，日复一日不知何日是尽头。

在没有明细岗位分工的情况下，我的工作最复杂也很累。似乎什么都归我管但实际上什么也管不着，这使我身份不明确，经常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境地。车间与送货是两个互不相干的部门，各自为政，而我却要兼顾两方面的工作，协调双方的关系。但似乎吃力不讨好，双方都埋怨我不一心一意干活，总以为我为对方做的更多。我很体谅双方的小心眼小鸡肚肠，为了平息双方的冲突和埋怨以不至于擦枪走火，我只能忍气吞声。拜托！我也不是铁打的机器人，也只是血肉之身，繁重的体力劳动后也会感到疲惫，也需要休息，而双方似乎并不认可我的解释，还变本加厉地挖苦我。我很气愤，也很坦然，深知只是因为我不隶属于互相埋怨的任何一方，双方都把怨气撒在我身上，我看得很清楚透彻。也许平时他们对老板阿谀奉承敢怒不敢言，只能把对老板的不满和埋怨不分青红皂白地都统统怪罪于我。在他们眼里我是老板的代言人，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受气筒。我感到很委屈，终日郁郁寡欢。但我的劳动是有目共睹的，老板也是看得很清楚。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窝囊的人，我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也会据理力争。要么他们屈服于我的尊严表示理解，要么激起他们的反抗而把关系闹得很僵，我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阿妈经常告诫我，没事的时候不要去惹事，当事情来的时候不要怕事。我恪守这条为人处事的原则。我不会屈服于别人的淫威与胁迫。拿这么丁点工资我已经很恼火，一心只想和谐相处和气生财，安安静静地度过这段布满阴霾的日子，大家都处在一种被生活遗弃的困境中，我很怜悯同情大家的遭遇，可不能太过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时常感慨没有任何实权的中间协调人是很不好担当的，但这是我的工作，似乎别无选择。

何谓七情？《礼记•礼运》说：“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

六欲：眼、耳、鼻、舌、身、意。即“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人生三大事：种一棵树，养一个孩，写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