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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8日晚,作为首届上海国际诗歌节的重头戏,以“中国新诗百年庆典”为题的“诗歌之夜”在上海群众艺术馆举行。相比于前几次,这次的“诗歌之夜”场地更亲民,诗人们也更放得开。
今年的上海国际诗歌之夜,诗人们有点high
2016年8月18日,上海群众艺术馆,诗人西川在现场进行诗歌朗诵。 本文图片均为澎湃见习记者韦毅图
作为中国当代的最具有代表性的诗人之一,西川第一个朗诵。他块头大,气场足,用浑厚的嗓音读《西川省纪行》。说是读,更像是吟唱。这首诗和他一般的诗风差别很大,他自己说有点近似于民歌、快板书、二人转。
西川省纪行
满街的胡琴啊满街的唱。
满街的小买卖大喇喇的天。
满街的闺女都叫翠兰。
满街的大妈热情的脸。
满街的好人这不是天堂。
做坏人到头来必孤单。
信神的头顶着白帽子。
不信神的也一溜端着饭碗。
满城的小鸟想吃羊肉。
三万只绵羊往城里赶。
看得毛驴大叔们出冷汗。
一泡泡驴尿尿街边。
所以随地小便的是驴下的,
就像缺心眼儿的全是马养的。
那坑人害人的如何比?
定是骡子群里长大的。
手抓手的男女是褪了色的。
喝酒骂人是祖传的。
奥迪A6 是奔汉朝的。
刚出厂的旧三轮是电动的。
亮花花的太阳光急刹刹的雨,
沙葱韭菜可劲地绿。
一根筋的黄河它不回头。
你小子开心就扒开嗓子吼。
你小子不开心也扒开嗓子吼。
当知有命无心不忧愁。
忽然满城的麻将全开打。
满街的下一代玩不够。
今年的上海国际诗歌之夜,诗人们有点high
莎朗·奥兹
如果说西川的朗诵是给观众端上了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泡馍,那么莎朗·奥兹的表演则是一杯让你不得不沉静下来的红酒。这位满头银发的美国老奶奶,已经74岁了,但依然那么优雅、迷人。她1997年写下的《雄鹿之跃》,2012年甫一出版即获得英国T·S·艾略特奖,而后又获得2013年度普利策诗歌奖。
当晚奥兹带来的正是这首代表作。这首描写爱情、家庭、婚姻和自由的诗,让我想到门罗的《逃离》。只不过奥兹写的是想要逃离的丈夫,而门罗的则是妻子。她的声音沉缓、静谧,不仅仅是声音,奥兹她整个人都是如此:你甚至感觉她似乎马上就要沉入声音的背面,光的背面,然后就只剩诗里微甜的忧伤在弥散。
雄鹿之跃
那时, 我们最爱的红酒标牌上的画
看起来就像我的丈夫,跃下
悬崖竭力摆脱我以求得自由。
他的体毛粗糙而舒适,他的脸
平静,恍惚,沉思,
每根鹿角的枝叉后伸
至他的臀部,颗颗尖齿垂直上长
分叉,像他大脑的模型,陈旧
笨拙。他平端一对鹿角
飞出断崖边缘,
如梦。当有人逃脱,我的心
惊跳。即使是逃离我,
我也一半站在逃离者那边。多静,
多空,他走了。我感到自己是风景,
一片无人之地。拯救自己吧!
——谁能拯救自己
就拯救自己吧。一次我看到一幅铜版画,一个
小人儿被钉在
鹿角十字架上。我觉得我是他的受害者,
而他似乎是我的牺牲品,当他抽身摆脱
我担心那雄鹿架上伸开的腿
错误地弯曲了。噢,我的伴侣。我曾自负于他的
忠诚,好像这是
一种赞美,而不是一种半昏睡
状态。当我写他,他是否
感到他不得不
头上顶着我的书
保持姿态行走,或像挂起的一堆鹿角
一个猎手用苏微翁红酒
清洗鹿肉? 噢,跳吧,
跳吧!小心岩石!旧时的许诺
还得为他的新生活
甚至性愉悦
祝福吗?也许吧,起初,我还
分不开我们俩。他毛茸茸的
腹部之下,远处,展现出一个葡萄园
间隔整齐的斑纹,葡萄藤没有枯萎,根
洁净,酒瓶在吹管末端长出
像忧郁,绿色,晃动的呻吟。
这种有些美妙的氛围,被主办方安排的爵士乐间奏完美地打断了。我不得不从中抽离。或许打断也是好的,毕竟下一个诗人就要来了。是杨小滨,一位定居在台湾的上海人。上海,美国,台湾,各种文化一同作用于杨小滨的文字,让他的诗歌带有一种欢迎和开放的态度。
他读了一首写“上一次去世后的感觉”的诗——《后事指南》,用上海话,全场爆笑,诗歌充满了滑稽戏的味道;用它原本写作的语言普通话读,诗歌也回到了它原本应有的灰色、荒诞和讽喻。读完,杨小滨还唱了歌剧《今夜无人入眠》,这次是爆彩。
似乎从西川开始,有不少诗人都被打开了体内的洪荒之力。杨小滨的“滑稽戏”、歌剧之后,台湾诗人管管把他的影视表演经验融入到了朗诵里,像说书一样手舞足蹈。他的诗和他的人合为一体,夸张、有趣,也真诚。
后事指南
我刚死的时候,他们
都怪我走得太匆忙。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死,
忘了带钱包和钥匙。
“一会儿就回来,”
我随手关上嘴巴,熄掉
喉咙深处的阳光。
我想下次还可以死得再好看些。
至少,要记得在梦里
洗干净全身的毛刺。
后来,我有点唱不出声。
我突然想醒过来,但
他们觉得我还是死了的好,
就点了些火,庆祝我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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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诗人特伦斯·海斯
而美国诗人特伦斯·海斯则干脆即兴唱了起来。不过这也不意外,海斯原本就是擅长将黑人音乐和诗歌结合,17日的世界诗歌论坛上他就为我们播放了他的B-BOX诗歌。今晚他带来的是《盒子里的风》,诗名很轻,他唱的很轻,但给人的感觉并不轻,盒子里有身体,身体里有血,血里有风,这风如何轻得起来?
盒子里的风
这墨水。这名字。这血。这疏忽。
这血。这损失。这孤独的风。这峡谷。
这/一对/迅速/划过的/阴影,绽放
在地毯上方一英寸——这喊声。这泥土。
这不寒而栗。这是我站立的地方:在床边,
在门边,在窗边,在夜晚/在夜晚。
一个女人必须被抚摸多深,多久?
我被抚摸多深,多久?
在骨骼上,在肩膀上,在眉头上,在指关节上:
像姓氏一样抚摸,像湿火柴一样抚摸。
像一只空鞋和一只空鞋抚摸,甜
而不知所以。这墨水。这名字。这血
和奇迹。这盒子。这盒子里的身体。这身体
里的血。这血中的风。
今年的上海国际诗歌之夜,诗人们有点high
于坚
尽管很多诗人都表现出非诗人的一面(或者说这正是诗人),但总得有诗人满足人们对诗人的刻板印象。比如于坚。当主持人要他谈谈准备读的这首《种树者呵你得小心》写的内容是什么时,于坚说:“这首诗写的是我搬家时,种下了一棵树。”主持人懵了几秒,终于明白于坚他已经说完了。
对哦,他们是诗人嘛。本来就应该清高、傲慢,不知所云,甚至神经。前面那几个画风明显不对嘛,怎么可能那么亲切、有趣,听得懂,正常呢。
但是事实可能是,诗人从来如此,只不过那些特殊的、出挑的,他们因符号性意义而被甄选,被放大,被强调,以至于成为了“代表”。诗人,不是神,也不是神经,只是精通语言这门手艺的普通人。当然,于坚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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