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中我的同学

晓音

远逝的风景


——我的高中我的同学

晓音(文)

      林春秀:第一次见林春秀是西昌地区二中开学那天,我在班主任谌敦友老师那注册后,就听到有人叫我。“嘿!我叫老林,林春秀”我转过身见面前站着一个高个女生。她皮肤很黑人很瘦,眼睛不大看人却很专注。
      我很喜欢二中这个读书的新环境。母亲是小学老师,我从出生到读小学再到初中毕业都没走出过母亲任教的西昌三小。进入高中,我终于可以背着书包走路去上学了。办完报到手续后,我和林春秀还有她又招呼到的新同学刘文英去蓝球场打球。
      二中的蓝球场是水泥地的,地面上画着标准的网格线,这和小学初中那种泥地上随便栽根电线杆挂个投蓝圈的蓝球场很不同。那天我们玩得很晚,原本不喜欢动的我爱上了打蓝球。
    开学一个月后,我们照例要响应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号召去学农。
    我们高七六级四班全班去了西昌的河西公社。公社二部把我们班分几个小组。我和林春秀、李进美等6个女生一组。生产队保管员把我们带到小队谷仓上面的阁楼上住。
     我们很多人是第一次离开家,大家都很兴奋。在稻草上铺开我们带去的被褥后,大家就开始嘻戏打闹。有人拿出从家里带来的零食躲在一旁偷偷吃,给林春秀看到了,她就骂“狗日的吃独食啊!”然后去抢来分给大家吃。
     我和林春秀还有两个同学分在一户姓范的人家吃饭。那时西昌的农村都是吃两餐饭,早晨九点左右吃一餐,下午5点左右吃一餐。我们早晨起床后,都是无所事事的在生产队的田坝里逛,到吃饭时间才去吃饭。吃完早餐又继续去满田坝乱逛到下午吃饭。
     那家的主妇很勤劳,她有两个没成家的儿子,所以每次吃饭时,我们都有“抢饭”的感觉。在学校的“学农动员大会上”学校领导和班主任一再强调:同学们下农村要虚心向贫下中农学习!所以,在饭桌上我们基本吃不饱。
     回到保管室谷仓阁楼,大伙就拿吃的说事。有同学说她们吃饭那家人很好很大方,居然给她们煮腊肉吃!还有同学说她们还吃到油煎胡豆。这让我们在范家吃饭的人听了很不高兴。因为我们从家里带来的钱和粮票都按照搭伙食的标准交给范家了,凭什么她们有肉吃我们没?!
    再去范家吃饭时,我们就说某某家都吃两回腊肉,打几回牙祭了……
    结果,第二天下午,我们的饭桌上就真的有一大盘肥腊肉。那天我们吃得满嘴流油,回到谷仓阁楼我们就向大伙煊耀嘴角的油。
    我们在谷仓里住了一个月,无聊时除了去生产队的田坝乱逛外,我们还喜欢去成都知青住的地方玩。
    生产队有十几个知青,有些本地的经常请假回城。知青点里只有三个成都女知青常住。那三个女知青长得都很好看,来自省城的她们给我们一种时尚的感觉。比如她们说完什么后总要加上一句很成都的嗲话:“向毛主席保证!”。
    我们把这种成都嗲声带回了西昌城,在高中的两年,我们都爱操成都嗲声向毛主席保证。
    学农的那个生产队附近住着一支部队,生产队的人说部队经常放坝坝电影。他们放电影那天会挂红旗通知附近的人去看。于是我们在田坝乱逛时又多了一个挂念,时不时抬头望远处部队驻的方向。但是,部队的电影红旗杆却总是光杆一根,直直的指向天空。在那的一个月里,我们去看过一场电影。我忘记是什么电影了,但是坐在坝子中间的那些军人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却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尤其是换电影胶片时,他们互相拉歌的情景几十年后,我任教的这所大学军训教官带着学生拉歌时,总会让我回到几十年前的河西,回到几十年前在军营看电影的那个夜晚。
    学农时间即将结束的那几天,我们把河西那个生产队的田坝逛遍了。大家就整天 聚在谷仓的阁楼上闲聊。我们说得最多的是“吃”这个词。因为学农期间不准回家,同学们从家里带来的东西早吃光了。在说吃的时候,我能听见除我之外的5个人吞咽口水的声音。有人扯铺下的稻草打人,林春秀因为常抢东西吃,大家把她打得最惨。打得急了她就大叫:“狗日的,你们咋不拿糖来打老子!”我回她:“老子拿块大砖糖砸死你!”
   没想到,我的话一语成谶。在后来的几十年漫长人生中,林春秀是最早离开我们去了天堂的一个同学。
    近日,在高中四班同学微信群里。大家清点还有哪些同学没上群,我说林春秀。有同学问她是谁。我有些奇怪,因为林春秀当时在西昌地区二中是很有名的。一是她蓝球打得好,是二中校队的主力;二是她短跑一百米是9秒8,这在当时的西昌除了后来进入四川省体工队的二中同届同学吴峰外,没有谁能比过她;还有一点就是日后注定她悲剧的性别问题。
    有时打蓝球没打好,被她骂“狗日的”的时候,我们很生气,就骂她“你就像个男人,满口粗话”但说归说,谁也没真的当她是男人。
    有一天,我和林春秀、刘文英我们三人去二中的走马转角楼玩,看楼下的桃树结了很多毛桃子,我们摘了很多酸涩的小毛桃躲在楼上吃了一个下午。
   第二天,林春秀没来上学。听人说她拉肚子,我有些幸灾乐祸。因为吃毛桃时,我和文英都抢不过她,大点的毛桃都给她吃了。
   又过了几天,突然听与她住一个大院的同学刘能强说林春秀退学了,同学们都很惊讶!当天放学,我们几个同学去林春秀家看她,她躲着不出来。林春秀的母亲在外面给我们说了事情的经过。因为拉肚子她带林春秀去地区医院看病,结果就把女儿看成这个样子了。林春秀的妈妈哭得很伤心,林春秀始终没有出来见我们。
    后面,我们才知道,看肠胃病的那个医生认识林春秀。林春秀参加西昌地区田径队去省上比赛时,他是随队医生。四川省休工队有次想招林春秀去当专业田径运动员,但体工队专家目测之后没招她。也正是他的好奇心让本来去治肠胃病的林春秀去做了性别检查。检查结果出来,林春秀是“中性人”。
   其实,这种性别错乱的疾病在人群中是有一定比例的。从网上查询,居然高达33;1。可林春秀却遇到了一个没有医德的医生。检查结果出来的当天,西昌城的大街小巷疯传“地区二中有个公母人”。好事的人还臆想连篇:从小学到高中的几年来,林春秀隐藏自己的男儿身祸害了好多小女生。
    70年代的西昌远不像现在,那时的西昌还是明代修的小围城,谁家有点红白喜事,出点异样的事,都被缺少文化生活的市民当娱乐话题。
    林春秀只好躲开满城乱飞的口水躲去攀枝花亲戚家。临走前,她让刘能强告诉我们,我们赶去与她见了一面。
   后来听人说她创业与人合伙办养鸡场,鸡悉数发瘟死尽;听人说她在涌泉街开麻将馆,还找了一个姓黄的女友;听人说她吸食毒品;听人说她死了……
    那些年我远在北京,断断续续听到她的消息。心里总有些异样,我想如果当年我们三人不去走马转角楼,如果我们不去偷吃那些酸涩的桃子,如果林春秀没有遇上那个好奇心大过医德的医生,如果我们居住的西昌当时已有一环路、二环路……
    但是,如果只能是如果。因为我们所亲身经历的人与事告诉我们,时光不会让你回过头去弥补或改正以往人生某一个节点的过失或选择。在我们漫长的人生中,总有一些事,一些人会让你时时想起并常常彻夜难眠!






                      2016年4月12日,于广东茂名光华北

澧军后裔

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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