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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乐韵琴歌 于 2012-6-11 16:51 编辑
“你们这也太不正常了吧?小学的同学,都是些不起烂山的,还三天两头的聚会?”这话是狗蛋对臭妮说的,话说得非常的轻佻。 狗蛋和臭妮俩口子办了个小饭桌,不但负责中午饭,还得负责下午四五点钟,小孩们放学的时候,把他们接回来,守着他们做作业,到六七点钟他们的家长下了班才来把他们接回去。以前这段时间是学校负责的,老师利用这段时间给学生们补课,当然不白补,多少收一点“束脩”。后来教育局不让学校这么干了,学校就再不管了,到时间就放学。至于小孩放了学到哪里,干什么,那就跟学校没关系了,一出校门,学校概不负责。这可苦了孩子的家长们,他们哪能每天四五点钟就来接孩子啊,他们正当进取的年纪,不是在官场打斗,就是在商海拼搏,每天下午四五点钟请假来接孩子,在这那儿都是人满为患的社会,那不是博炒吗?于是只好把这项工作委委曲曲犹犹豫豫地托给了小饭桌。当然还得给小饭桌加点银子。 臭妮现已年逾不惑,小学毕业都三十多年了,本来小学一毕业,同学们就风流云散,各自西东,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四散飞溅,谁也不知道谁流落何方,藏匿在哪个旮旯里。可是有一粒女珠子竟然漂洋过海,投奔了美帝国主义,而且还拿了绿卡。去年秋天,归国探亲,鬼使神差地在街上碰见了另一粒女珠子。两人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也能撑起大半台戏来,越说越热闹,说着说着就说到小学同班的同学们来了,往日经历的事情,当年纯真的情谊,经过三十多年的酝酿发酵,越发得醇香诱人。对于当年的同学们如今还不知道的情况,也就派生出许多的记挂和猜想。于是就一串二,二串四,一下子串连了十三个人,七个女的,六个男的,比当年共产党的南湖一大的代表还多了一个,十三颗珠子举行了一个小规模的聚会。 据说那次聚会非常成功,一班当年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齐齐整整地都过了不惑之年。风流云散三十余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大家感慨不已,欷嘘不已,说了许多难忘的往事。而且在那次聚会上,有人提出来借这位女同学海外归来的东风,把他们原来那个班的同学全部找齐,搞一次大的聚会。建议一经提出,与会者俱欢呼响应。于是还选举了聚会的筹备组,分工负责,群策群力,总算在茫茫人海中把这些断了线的珠子又都串在了一起。当然也有几粒没串上的,那是因为有两个已定居外地,有一个是泥牛入海再也没有消息了,还有三个是身归极乐驾返瑶池了,车祸一个,病死两个,享寿不永,英年早逝。 既要聚会,必然要花费,四十多个人的聚会,花费的也不是笔小的数字,令筹备组颇伤脑筋,倒是那位海外归来的同学表示全由她出,只是让一个海外游子,不远万里回到祖国,还得掏腰包请故乡的同窗,似乎说不大通,江东的父老颜面何存?那就AA制吧,但不是人人都混得人模狗样的,有几个混得惨的,生活困窘,还在水深火热之中生捱死捱,一个在街边卖菜,一个给人家当钟点工,最惨的是她们的班长,在街边摆了个小摊修自行车。联系的时候,人家就婉言谢绝了,都推说揾食艰难,手停口停,不好意思,实在没时间。但筹备组猜想,不是没时间,因为时间是海绵,一挤就有了,大概是觉得混得太惨,不好意思来。要这等人家来花钱捧场,似乎也说不过去。 常言说从一滴水能看到整个太阳,臭妮她们这个班也算当今社会的一个缩影,他们之中固然有混得惨的,却也不乏混得人五人六的。有在银行放贷的;有在税务局收税的;有个混成了派出所的副所长,用他自己的话谦虚地说就是个“地保”。有大学教授;有小学教师;有外科医生,也有帮人打官司的律师。虽然大多数的同学也都是刚刚脱贫,还没有致富,但也有家产万贯的富婆大款。就是那位倒卖服装起家的富婆同学,虽然说发了,却还是有情有义,听说同学聚会,即时像水泊梁山的好汉一般,非常仗义地拍着胸脯说所有的费用她全包!真的是仗义疏财。 据说她们的聚会是在一家很高档的饭店里举行的。包了一个很大的豪华包间。包间的门口,竖了一块装饰精美的牌匾,上面写着“老同学,你还好吗?”进来的人都说一看见那块摆匾心里就发酸,热泪就盈眶了。 因为通知说的是有人赞助,不须大家掏腰包,所以人来得很齐,卖菜的,修车的,小时工都来了。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同学的聚会,大都是这样的,有过类似经历的,都能想像得出来。和这个正说着,肩膀上就被谁拍了一巴掌。眼睛看着她,嘴里应着他。喊的还都是外号,什么“黄瓜”、“茄子”,弄得服务员小姐张惶失措,闹不清这班人马是何方神圣。 豪华包厢宽敞明亮,极尽奢华,周围是一色的红木太师椅,精美的红木茶几上镶嵌着光滑的大理石,上面摆着硕大的烟灰缸和精美的茶具。餐桌是那种直径两米的大桌子,上面的玻璃圆盘还带转的。镀金的餐具黄灿灿耀人花眼,小酒杯,小盘子,薄胎小碗,还有电灯泡一般的啤酒杯错落有致。包厢里也一块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忆往昔,峥嵘岁月。看今朝,青春不再。 聚会是在一声“厅里点灯,山外点明子!”中开始的。众人归位坐定,一溜亭亭玉立的服务员小姐,穿着大红旗袍,袅袅摇摇地鱼贯而入,一张桌子后面站五个,一个服侍俩,摆餐具,围餐巾,倒佐料,让坐着的人如芒在背非常的不自在。紧接着,一个一个传菜小姐川流不息纷至沓来,一道又一道的大菜把诺大的餐桌装点得琳琅满目五彩缤纷。服务员小姐轻盈麻利地斟酒舀汤布菜,小碟子里刚吐了根鱼刺,小姐马上就给你换了新的碟子。摆上来的菜,臭妮大都没见过,根本叫不上名字来,有些菜的吃法,还得服务员小姐讲解示范。此情此景,令苦惯了的臭妮感慨不已,这一辈子,什么时候受过如此体贴入微的伺候。深为自己是这群同学中的一分子庆幸不已。 吃完饭,又去唱歌、跳舞,一条龙直下,夜半更深的时候尽欢而散。大家依依不舍地分别的时候,都是感慨万千,难以忘怀,说那种纯洁的岁月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了。都说这样的聚会要多搞。 一个多月以后,他们的聚会又搞了一次,那次是为那位海外归来的游子送行,她要走了。也是搞得非常的热闹。 自那以后,老同学之间的往来日渐增多,大家都似乎找回了原来以为永远失掉了的纯洁的情谊,失而复得,弥觉珍贵。于是同学的聚会就频频举行。过年也聚,过节也聚,不年不节找个由头也聚。 我就很羡慕人家小学的同学聚会还能搞得有声有色,我小学的同学,大都记不起来了。去年有一段时间,和小杨邮件穿梭,小杨是我保安街小学的同学,后来又一齐考上了广雅,同级不同班。我们说起我们那年保安街小学有多少个上了广雅,数来数去竟然数了十来个。小杨说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个跟我小学同过班,小杨说他现在北京一所名牌大学当教授,还问我要不要他的电话。我说到时候再要吧,现在要了也记不住。今年我去北京过年的时候,就想起了这位同学,想跟他聊聊,见见。就问小杨要了他的电话,打了过去。我说我是梁云平,是你保安街小学的同学,后来还是广雅的同学。那位同学想了半天,说他记不起有这么个人,但还是热情地请我吃了饭,吃饭的时候,我们说着彼此熟悉的人,熟悉的事,说起他们的班主任孔老师,都夸他是学富五车,水平很高,说小杨,小杨他哥的那本书。那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到分别的时候,那位同学坦率地跟我说,今天很高兴,说了那么的多童年趣事,但是,可惜,他还是没想起我是谁来。 话题叉了,咱们把话题转过来。聚了几次以后,后来的聚会臭妮就很少参加了,再后来干脆就不去了。不是因为钱,钱不是问题,有那位富婆同学在就由她埋单,如果她不在,也会有次一等的富户,或者是有身份的人埋单,不至于搞AA制,总有人仗义疏财。而是因为虽然说是同学,但三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物是人非,有的人功成名就,有的人惨兮兮勉强度日。摆小饭桌的她也就是个高中毕业,连个大专都没混上,而且那点子高中文化也早就被她就着面条送到狗肚子里去了。她跟人家税务局的、银行的、大学教授、外科医生有多少可谈的呢?有什么可谈的呢?实在是自惭形污,况且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与谋,谋也谋不到一块,她跟人家谋什么呢?差着行情呢,差着档次呢。小学里的那点子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说得多就淡了,话说三遍淡如水嘛。搜肠刮肚再也找不出什么新鲜的了,旧也就没什么好怀的了。况且她也没时间,不得闲,不是有人说有闲就是有钱吗,她没钱就没得闲。她要参加聚会的话,小饭桌上的孩子就得她老公狗蛋负责了,一次两次还行,多了的话,狗蛋也不耐烦了,一个大男人,整天把他箍在家里看小孩子,那能受得了吗?狗蛋开头的那句话,就是这么说出来的。 不过臭妮虽然不参加同学聚会了,但是还跟一个女同学保持着来往,而且来往非常的密切。这个同学叫王丽娜,想当初这个王丽娜也曾经是她们班的班花,现在虽说是徐娘半老,但还是有模有样的,脸是脸,身材是身材。大学毕业,嫁人成家,夫妻俩赴身商海,辅佐着她的夫君,马挣力战,抵手并脚打下了江山以后,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退入了后宫,相夫教子,岂不料被小三冷不防抢班夺权谋朝篡了位。老公给她留了足够下半辈子花用的钱以后,就净身出户,怀抱着琵琶到别处去弹了。如今可可怜怜的一个人独对孤灯难熬长夜。 在聚会时两个人挨得很近,臭妮就把自己的情况毫无保留原原本本地讲给了王丽娜听,王丽娜就夸臭妮,王丽娜不是夸臭妮的容貌,因为臭妮长得并不怎么好看,不会有“众女妒余之娥眉兮,谣琢余之善淫”之虞的人,没什么可夸,要夸臭妮长得好,那就是讽刺她了,是骂她了。王丽娜夸的是臭妮的品德,夸她“勤劳、善良、是贤妻良母。”而臭妮似乎也有很多年没有被人夸过了,她埋头于她的小饭桌,圈子不大,老公又是个没嘴的葫芦敲不响的鼓,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哪里会夸人。是啊,四十多岁的女人,长相还不怎么样,除了死党知己,还有谁夸呢。由于王丽娜一下子就挠到了臭妮的痒痒处,由是感激,遂有相见恨晚之慨。 两个女人就日益亲密起来了,亲密的表现是王丽娜经常来串门、蹭饭。有事来,没事也来,有时一个人逛完街方向盘一打开着车就来了。而且还都不空手来,有时买一串香蕉,有时带一兜水果,有时买一只烧鸡,有时是一只烤鸭。 以后两个人就一块儿逛街,一块儿逛菜市场。外出吃饭打车时,总是王丽娜抢着买单,不是虚情假意的假抢,是真金白银实打实的真抢。遇到臭妮舍不得买的,王丽娜就自做主张掏钱给她买下了。 臭妮就很感激王丽娜,有时王丽娜几天不来,臭妮就会想她,担心她一个人在家睹物思人,凄凉牺惶,就打电话邀她来,王丽娜呢,也总是招之即来。来了还不见外,高跟皮鞋一脱围裙一扎就下厨房帮臭妮炒菜弄饭。臭妮呢,每当王丽娜一进厨房,她就脱袍让位,翘着两只手什么也不干了,站在一边跟她聊天。 王丽娜不但做得一手好菜,而且会说,能说会道,薄嘴皮,妙语联珠。经常把臭妮笑倒,捂着肚子笑得说不出话来。 奇怪的是臭妮的老公,原来臭妮骂他是泥胎多了俩耳朵,跟臭妮一天也说不了三句话,成天本着那张脸,捡了狗头金都不会笑。可现在王丽娜一来,立即眉花眼笑,笑得有牙没眼。不会说话的他居然还能跟王丽娜一搭一挡,一捧一哏,一唱一和。 那天王丽娜又来了,她买了几个红薯,削了皮,一块块切成围棋子那么大,搁了冰糖煮成糖水,三个人围着小茶几香香甜甜地吃着,王丽娜说我就喜欢吃番薯糖水,狗蛋也跟着说番薯糖水真香。臭妮不知怎么就有了个奇怪的想法:这怎么就像古装电视剧里的一夫一妻一妾呢?那自己算是妻呢还是妾呢? 后来臭妮就不太欢迎王丽娜来了,但是臭妮是个要面子的人,她不像一般的妇女,撒泼,摔盆打碗指鸡骂狗,她不会撒泼,因为泼妇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至少她就当不来。但臭妮又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这想法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一个女人对一另一个女人,有了什么想法,就会无中生有,你有这个意思也好,没这个意思也罢,在她看来,总是有的,就想疑人偷斧一般。你这样做也好,那样做也罢,横竖都不入她的眼。而且她心里有了想法,总要表露出来,言谈话语也好,神情脸色也罢。于是臭妮对王丽娜就非常的客气起来,客气的让人感觉的是冷,冷冰冰的冷。以前,无论王丽娜买什么东西来,臭妮总是一家人一样,客气话都不说一句。现在呢,王丽娜买什么来也好,臭妮总要买一种价值相同的东西客客气气地回赠给她。 女人之间的情谊,跟男人不一样,男人讲的是高山流水遇知音,讲的是肝胆相照,不讲究什么鸡零狗碎的小恩小惠,认为那些小恩小惠,有没有都关系不大。可女人不一样,讲的就是这些零零碎碎的小恩小惠你来我往,臭妮这么客气,叫人家王丽娜还怎么跟她相处下去呢。慢慢地,王丽娜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后来,干脆就不来了。 其实王丽娜来臭妮家,也就是想享受一下平民之家的生活气氛,因为她家就她一个人,一年到头冷冰冰的,没点人气,实在是别无他意,臭妮完全是杞人忧天了。虽然说人家王丽娜现在是文君寡居,但她家狗蛋是司马相如吗?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会弹《凤求凰》吗?人家王丽娜虽说是形单影只,毕竟是有房有车,还有一笔半辈子花不完的存款,能看上她家狗蛋吗?能和狗蛋有什么事吗?就算她家狗蛋有什么想法,那也是白想,年近半百的下岗工人,摆个小饭桌,要技术没技术,要相貌没相貌,要钱没钱,那还有什么呢,嘁!贴钱倒给都没人要,所以说想也是白想。臭妮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但就是......,她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后来春节她们同学再次聚会,臭妮又去了,碰见了王丽娜,两个人见了面,都是点了点头就算打了招呼了,而且那头点得似点非点,话更是一句也没说,寡寡的,淡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