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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拯救中国方言?国内首个方言电影节由一个村子承办
资料图
近年来,方言电影逐渐成为中国电影市场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虽然很多方言电影都是好评如潮,却很难在主流电影市场中盘踞一席之位,更别说参与各大电影节,与众多主流影片一决高下。在雷州半岛,闽南语盛行的地方,一个小村庄却有大计划:办中国第一个方言电影节,给方言电影人一个节日。
近日,广东省雷州市足荣村的“足荣村方言电影节”首场新闻发布会在村里古色古香的昌公书局召开,宣布首届方言电影节的评选阶段将从2016年1月持续到8月,并拟于8月底举行电影节颁奖典礼。
一个村子承办一个电影节,在国内非常少见。在今年9月底举办的“诗歌与人·国际诗歌奖”颁奖礼中,足荣村的名字就曾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村里建起了“诗歌与人”国际雕塑园。同时,还举办了一场浪漫的国际诗歌中秋晚会,丽塔·达夫、西川等著名的国内外诗人都出席了晚会。
筹备组公布的奖项与主流电影节类似,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纪录片、最具传播价值奖、最本土原创音乐奖”等八项大奖,每一个奖项均有丰厚的奖金作为奖励。同时成立方言电影发展基金,为更多方言电影创作者提供支持。
本地的广东茂德公集团是电影节的承办方,他们已经做了十年的方言保护工作,曾帮助编篡《雷歌大全》,赞助了一系列雷州方言电影,获得了意想不到的传播效果和点击率,甚至春节大家拜年都开始流行用一句雷州土话。他们也搜集当地濒危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雷剧。“今年年初,我开始想做方言电影节,成立了自己的工作队伍,和一些导演、作家如高群书和麦加谈,他们都觉得很有意义,和一位央视拍纪录片的导演聊了,他很感兴趣,要亲自跑到村子里看,还说可以推荐北大的语言学专家。”茂德公集团董事长陈宇这样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他自己就出身于足荣村,读大学进城赚了钱,又在十几年前回到这里。
担任电影节评委会主席的是纪录片导演秦晓宇。秦晓宇除了是导演,还是诗人、评论家,他执导的纪录片《我的诗篇》备受关注并拿下了一系列奖项。他的加入,体现了方言电影节从影像和语言两个向度来审视影片的诗性创造力的价值取向。除此之外,电影节的评委库名单里还有作家麦家、作家东西、学者谢有顺、诗人杨炼、“诗歌与人·国际诗歌奖”评委会主席黄礼孩、台湾“中央研究院”研究员杨小滨、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协会理事郑永同等。
澎湃新闻对秦晓宇导演进行了专访。
如何拯救中国方言?国内首个方言电影节由一个村子承办
导演秦晓宇
澎湃新闻:您是怎么开始想要做这个方言电影节的?
秦晓宇:我有一位诗人朋友在广东做了一系列艺术、文化、诗歌的活动,有一天我们和陈宇先生讨论方言电影。一聊之下,非常投机。彼此对方言重要性的认识、对电影的本土性、观念性的认识都是一致的。后来陈宇说,那就请你来做评委会主席吧。我就这样加入了。在这之前他们早有动议,也已经开始筹备这个电影节,关于方言保护的工作他们其实已经做了十年。
方言有巨大的魅力,但又岌岌可危,我们怎样用这个时代最强有力的方式——电影——来提供一个保存、深化、创造的平台呢?在全球化的时代,地域文化的危机真的需要这样的工作来推动。
所有的奖项都有比较丰厚的奖金。拍电影是个花钱的事,不管是故事片还是纪录片,我们的电影节可以为想继续从事方言电影创作的人提供支持。
澎湃新闻:奖项是怎样设置的?
秦晓宇:最佳长片、最佳导演、最佳男女主角、最佳纪录片等常规奖项都会有,除此之外,针对方言的因素,会设立一到两个奖项,比如最本土音乐奖,奖励那些电影原创音乐创造性地运用了本土元素的作品。再比如“乡土文化建设奖”,名字还没有最后确定,就是本乡本土的电影人,通过方言电影及相关方式,呈现了独特的乡土文化,并为地方文脉的赓续乃至乡村建设做出一定的贡献。方言是我们的第一母语,是地域文化的内在形式,而电影不仅是影像的艺术,也是口语表达的艺术。我们的电影节就是希望在越来越扁平、趋同的世界里,让方言成为电影中具有创造性的重要元素,让电影艺术因此具有深刻的本土性。
在这个时代,我们真的已经变成了新游牧民族,常年漂泊在外,家乡变得面目全非,乡音被日益疏远。我们在拍摄纪录电影《我的诗篇》时,已经涉及许多方言。比如许立志家人的潮汕方言,老井和他那些矿工兄弟的淮南话,最有意思的是陈年喜,他是陕西丹凤县峦庄镇人,但峦庄镇人说话和县城里区别很大,倒是跟安徽安庆地区的人差不多,这是因为峦庄镇人大都是祖上从安庆迁徙过来的,又过得比较封闭、保守,一直没有被当地语言同化。《我的诗篇》是纪录电影,但即便是一部表现农民工的故事片,如果家人对话时用的是普通话,立刻会给人一种虚假的感觉。在这里,方言意味着真实感,意味着一个鲜活的日常世界,意味着口语的诗性。
在这个意义上,如果方言电影节放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国际大都市中,感觉就不对了。大城市是普通话试图整合乃至抹杀方言性的地方,是普通话强势推广意欲一统天下的地方,而村庄才是方言真正生长的地方。所以我们在远离政治文化中心的一个南海边的小村里做方言电影节。等到今年夏天,电影节的展映就在村里的小学举行,陈宇兄刚才告诉我,小学正在升级改造,到时候一间间教室会变成一个个比较标准的放映室,村里的孩子们也会因此而受益。不像有些电影节富丽堂皇,这里村民和孩子可以随意进出,可以说是全世界最接地气的一个电影节。
电影节会在两个平台上同步展示,一个是落地的村子里——大陆最南端雷州半岛的足荣村;另一个是视频网站,做网上的展示平台,所有入围作品都在网站上进行展映。这样每一部方言电影都可以最大限度地找到它的本土观众。我们对片子的时长有一定限制:要求45分钟以内,时间太长不利于在移动互联网上传播。当然如果影片确实优秀,又有可能进一步发展成长片,我们可以提供资金支持。获奖影片如果想要参展海外电影节,我们也会做些推动和翻译的工作。
澎湃新闻:评选的标准是?
秦晓宇:电影必须使用某一种方言作为最主要的语言,与此同时,电影本身的完成度、艺术性也要出色,这些与其他电影节的标准是一样的:音乐、画面、结构、叙事……等等。我们只是特别强调了方言的意义及其创造性运用。
采用普通话的影片覆盖和传播地区广,对方言电影有抑制作用。有些地区还好一点,上海人、广东人以说家乡话为荣,有些地区从幼儿园开始推广普通话,青少年甚至不会讲本地方言,甚至觉得本地话土气,以此为耻。
中国方言众多,有些地区的方言对于外人而言如闻天书,因此我们可能会请方言专家来参评,而电影节的网上展映也因此变得格外重要,本地人显然是判断方言讲得是否地道的最佳裁判。
当然仅仅使用方言,和把方言提升为一种具有创造性的语言艺术,还是有区别的。就像人人都会写字,但写字和书法是不一样的。我们要甄别一个电影是否发挥出方言微妙的魅力,还是仅仅只是讲了这种方言。电影总是有一定的地域背景的,我们经常能在影片中看到,一些著名的外地演员操一口蹩脚的本地方言,这样其实是弄巧成拙。我们鼓励影片的主创人员使用自己的家乡话进行创作,但考虑到各种现实因素,对此不做硬性限制。至于具体如何评定,我们也在摸索,之前没有这样的电影节,我们不得不创造一些新的标准。
如何拯救中国方言?国内首个方言电影节由一个村子承办
足荣村昌公书局
澎湃新闻:国外有类似的方言电影节吗?
秦晓宇:我们不说是国际上第一个方言电影节,但据我了解没有,国内可以肯定没有。我们希望慢慢做,做得纯粹一点、扎实一点,逐渐建立公信力,力争几年之后,成为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方言电影的首选影展。
方言电影节其实也可以是乡村建设的一种方式,我有一个看法,中国的乡土社会是一百年的大混乱、大崩溃,但物极必反,现在有可能成为新的乡土文明的策源地。现代文明主要是一种城市工业文明,其伟大成就的一面不必说了,而其弊端和危机正在逐步加深,乡村世界可能会起到治疗和文明复兴的作用。它虽然在溃败之中,但即便像足荣村这样的小村子也有几百年的历史,某种根植于传统与大地的乡土文明,显然也意味着未来的希望。
澎湃新闻:您心目中优秀的方言电影有哪些?
秦晓宇:贾樟柯的影片应该说是方言电影的典范,他的影片中大都是一些没有明星脸的演员,说着最地道的汾阳话。在最近这部《山河故人》中,离散的过程、乡愁的因素是通过言语的变迁来表现的。这部片分别截取了1999年、2014年和2024年三个年代,第一个年代完全是个方言的世界;第二个年代就是方言和普通话混杂的世界,主要通过赵涛和儿子虽然别扭但勉强可以完成的对话来表现;第三个年代则是英语这一“世界语”的天下,董子健和父亲的对话甚至必须借助翻译来完成。这三个世界意味深长。海德格尔说,“语言是存在之家”,而方言则让我们真正触摸到家乡的“山河故人”。
还有管虎的《老炮儿》也是方言电影意义上的一部好电影。这部影片表现“盗亦有道”的江湖世界,但“武戏”反而一般,冯小刚就会掰人小拇指,两次用这招,最后穿着将校呢大衣在冰面上被围观奔跑那场戏,煽情不说,也损害真实感,长袍马褂的,哪里是去打架,分明是耍帅、摆pose去了。不过这部电影的“文戏”很精彩,随处都是特别有表现力的地道北京话,像什么“今晚吃馅儿,出锅有您的”、“又蹭了”、“你太拘气”,所以光出字幕还不行,必须给出解释。此外《老炮儿》甚至表现了北京话的代际差异,老北京话虽然固执于六爷等人口中,但已经被挤压在胡同深处,这背后是文化与人事的代谢,“新北京”的崛起。
不久前我还看过一个粗剪的纪录片,关于西北民谣歌手张尕怂,本来叫《黄河谣》,我建议年轻的导演张楠把片名改成《黄河尕谣》,加个“尕”字,一下子就破了正经八百的东西,乡土的韵味也出来了。这个纪录片做得很不错,方言和民谣的感染力被充分展示出来了。一方水土一方人,一方人有一方言,这就是方言电影与方言电影节得以成立的原因所在。
如何拯救中国方言?国内首个方言电影节由一个村子承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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