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十块钱的冯氏《飞鸟集》是如何出版的？

致我们逝去的梦

凤凰文化讯（何可人报道） 2015年12月28号上午，浙江文艺出版社官方微博宣布召回冯唐《飞鸟集》，冯氏“飞鸟”终于折翼。官博给出的原因是“连日来青少年阅读推广机构、和读者向出版社提出了抗议和善意的批评”。浙江文艺出版社的社长郑重先生在接受采访时也强调，做出“召回”这一决定，出版社没有受到任何上级部门的任何压力。冯唐本人则对召回事件保持沉默：“抱歉，不想回应了，让历史和文学史判断吧。”
令公众好奇的是，这本遭到普遍质疑的译作缘起于何？它为何以此面目呈现，又为何最终以公开召回的方式收场？这是一次炒作还是一件翻译层面的争议，被汹涌民意发酵成的传播公案？凤凰文化独家连线本书的责编金荣良先生，了解本书出版的来龙去脉。

一个字十块钱的冯氏《飞鸟集》是如何出版的？

冯唐版《飞鸟集》封面

“一个字十块钱”
据凤凰文化了解，冯唐版《飞鸟集》的出版方是浙江文艺出版社，版权方则为果麦文化，果麦文化同时负责组稿工作。果麦文化表示目前不便记者受采访，而浙江文艺出版社编辑、冯唐版《飞鸟集》责编金荣良先生表示，事情进展至此，让他始料未及。
金先生介绍，《飞鸟集》的再版缘起于出版社重出一系列公版书的计划。《飞鸟集》作为一本在中国读者中影响深远的经典著作，目前市面上流传最广的有两个版本，一为郑振铎译，一为吴岩译，但都年岁久远，其中郑振铎版被誉为最经典版本，但距今也已过去多年。出版社有意请名家重译《飞鸟集》，以期以更新、更紧跟时代面貌的方式呈现这部经典。一番权衡之后，著名作家冯唐进入了视线。浙江文艺出版社找到了长期与冯唐有合作的出版公司“果麦文化”，请对方联系冯唐。
2014年6月，冯唐恰好赋闲在美，便欣然应邀，在加州湾区纳帕附近租了个民房，以Forgotten Books出版社2014年6月重印本为原本，开始了潜心翻译。近日，冯氏《飞鸟集》译本引爆了众声喧哗，冯唐在个人微信公众号发表感慨“怀念安静翻译飞鸟集的那三个月” 。
虽说冯唐一般以小说家身份为人熟知，但最令他自得的部分还是诗歌，是那句“春风十里，不如你”，他也很早就把微博认证改为了“诗人”。早在2011年，冯唐就在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过一本《冯唐诗百首》，自称创立了超简诗派。所谓“超简”，在翻译《飞鸟集》的过程中也有所体现，冯唐曾言，“如果我在一万个汉字之内翻译不完，是我的耻辱，我对不起汉语，请借我一把割腕或者剖腹用的蒙古刀”。
今年六月，在《女神一号》发布会上，冯唐又开玩笑说翻译《飞鸟集》是“上当”了，“编辑告诉我一个字有十元时，差点给乐傻了，结果翻完才发现，整个集子不超过8000字。”对此，责编金先生认为这不过是冯唐的自我调侃，并不用太当真，也无必要过分突出。
据凤凰文化了解，现今国内出版社翻译文字的稿酬标准，一般为每千字50—150元，100元上下居多，超过100已算中高级稿酬。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出版社编辑认为，冯唐的稿酬高，综合了公版、名人、话题多种因素，并不奇怪。“因为诗歌的市场效益不会很高，除非国家项目或者像冯唐这种话题性，不然估计不会太高。”不过他也认为，一个字10元钱确实很高，“出版社下了很高的代价”。

一个字十块钱的冯氏《飞鸟集》是如何出版的？

冯唐

“裤裆”是如何通过编辑的？
公众对冯版译诗的批评，主要集中在“裤裆”、“舌吻”、“挺骚”这些具有情色意味，且与原文不甚相符的词汇上。这些大尺度的词句是如何通过审核的呢？如果最终的“过审”决定是严肃且规范的，出版社为何决定紧急召回？
对此，金荣良解释说，《飞鸟集》是通过果麦文化联系上冯唐的，组稿工作由果麦文化负责。浙江文艺出版社则负责“三审三校”的编辑流程。作为责编，金荣良第一时间把译稿从头到尾，每一个字、每一个段落都进行编审。
“当时我拿到这个稿子，感觉是跟这个郑译版确实有很大的差别，是一次比较大胆的尝试。大部分的诗作译得不错，有其特色，比郑译更凝练，看起来更像是诗歌。有个别内容可能会让部分读者不适应。”金荣良表示，但他也认为：“我们是把这个译本当成一个纯文学的作品来看待的，认为有一些大胆的表达，是可以宽容和给予自由度的。”
而作者冯唐，也对这一份自己付出巨大心血，竭力完成的译稿十分珍视，从作者的角度考虑，他坚持自己的表达意图。
金荣良认为，文学翻译是见仁见智的事情，这部《飞鸟集》译本整体上创造了一种新的翻译文本，而且其中的确有大量佳作。经过长达四个月的编校工作，最终《飞鸟集》完成了出版流程。
金荣良说，“我们觉得他带了太鲜明的个人风格，但是其实他的风格一直都是这样的。作为一个作家，他是需要保持他的风格，这是作家的个性所在”。
谈起现在部分公众的批评，金荣良一再表示，事态发展至此，让他始料未及。他认为“作为一种文学形式，冯唐做了这样的尝试，我觉得他是以自己的语言表达了对泰戈尔诗作的感知和体悟。可以说是带上了比较强烈的个人风格，但绝对是认真严肃的创作，而不是哗众取宠。看他的译后记，就知道他的努力。整个翻译过程超过了四个月，有些诗甚至译出了古典和现代的两个版本……如果纯粹地把它当做一个文学作品的翻译来看，说实话，是有其独特价值的。现在很多人只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几首有争议的译诗上，而对书中其他作品视而不见，让我很难理解。”
在召回声明中，出版社表示之所以决定召回这版图书，主要是连日来青少年阅读推广机构和读者向出版社提出了抗议和善意的批评。对此，金荣良也表示理解和支持，他强调，出版社一向把社会责任放在首位，“现在就是社会上有这样的反响，说这个书可能会造成一些这样的误导，特别是对青少年读者而言。因此，为慎重起见，我们作出了把它下架的决定。”他同时也指出，该书定价偏高，在定位上明显不是针对青少年读者的版本。
关于冯唐译本《飞鸟集》的后续命运，浙江文艺出版社社长郑重表示，召回后出版社将组织专家进行重新审议，下一步出版计划目前未知。这本《飞鸟集》再次上架的时间，目前无人能确定。
编者附：
公版书是指按照《伯尔尼公约》或《世界版权公约》等条例，作者享有的版权保护期（作者在世加去世后50年）已经过了，版权进入公共领域的书籍。目前国内出版社对公版书的出版常规流程通常如下：
出版社提出选题，或者译者提出选题，通过论证，采纳。进入翻译流程。与译者签合同，翻译，进入编校印环节。发行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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