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办事真局气！《老炮儿》的规矩为何让人着迷？

王师傅

六爷办事真局气！《老炮儿》的规矩为何让人着迷？

《老炮儿》中的规律令人着迷，并心向往之
凤凰娱乐讯 （作者/悉尼卡通） 《老炮儿》是一部难能可贵的电影，它将一位步入残年的资深顽主与当下环境格格不入的生存困境表露无遗。它并没有沉醉于表面情节的扣人心弦，大部分时候是以气场压阵。六爷的行为动机是很明白的——规矩，这是他宁愿一死也要执着捍卫的准则。然而，六爷心中的规矩、口中的“理”，又显得游移善变：时而与现代法治分道扬镳，死活不肯报警；时而又与似乎跟主流价值关系暧昧，明显违背“茬架”守则，向官家举报；大到“小老百姓”管不了的国家大事，小到该怎样姿势优美地问路，这些都是六爷心中“规矩”的管辖范围。而且，面对这些规矩很可能会让人产生分裂的态度：理性上讲，你知道其中一些是“不正确”的，但仍会为它着迷，并心向往之。这又该做何解？
“老炮儿”这个词，本身就有“老进炮局子（公安局）”之义，这个词原本是带有贬义的，直说就是骂人家“老流氓”。那么这“规矩”就是流氓的行规咯？当然不能这么理解，就连流氓也有今古之别。从六爷的年纪看，应是五六十年代生人，十来岁耍得最欢时恰巧处在十年文革中。今天我们回顾文革（比如《寻龙诀》），印象自然是天下大乱，荒诞无奈。然而，哪怕再混乱，只要有人的聚合，必然就会产生相应的秩序。既然是文革，最高指示自然是奉为圭臬，可最高指示最多只能“要文斗不要武斗”，至于斗争结果，老人家又无暇一一过问。于是，“茬架”便成了无政府主义下最不扰民、高效的问题解决办法。
说到“茬架”，可能令人觉得手段太过简单粗暴，说到底不就是比的谁拳头大吗？无独有偶，在乔治-R-R-马丁（《冰与火之歌》作者）的维斯特洛大陆，案件悬而未决时也有直接干脆的比武裁决。事实上，这种决斗审判并不是纯粹杜撰，自中世纪起，诺曼人就为英格兰引进了这种看似奇特其实在当时颇有道理的审判法则，直到1819年才被废除。可在文革乱世中，这种有限度决斗却是颇能在法律无法管束时起到法律作用的方式——毕竟对于参与者而言，“战斗力”本来就是衡量江湖地位的指标。
而在这套以“茬架”为核心表现的体系之上，又要用怎样的标准来建构起细则的呢？这里可以看一下《寻龙诀》里的王凯旋与六爷台词的区别。同样有着不为主流所容的属性，王凯旋却在口头上不断地通过语录与怀念表达着他对于整个旧时代的赞美，而六爷在塑造上则小心翼翼地绕过了红色烙印，似乎来自更久远的江湖。其实，这套体系的特质恰恰体现在这个区别上：个体的有限自由对抗集体回忆的洗脑，民间的人情世故对垒官方的上纲上线。
在这套体系中，它既遵从着朴素自然的道德法则，又用人情化的方式处理各方利益的冲突。它有底线，但它的底线远较法律为上，所以，六爷眼中扒手扒钱并不是大事，因为这是以他人的小麻烦换来自己的基本生存，但拿了钱不还身份证，这就是大事，因为这种给别人造成的麻烦对当事人自己也毫无意义，反而因此加剧损耗了总体利益的冲突。这套法则的解释看起来很荒谬，但理解一下其混乱的产生环境倒也无可厚非：作为法则的维护者，在总体窘迫之下，既无法对整体性的小罪小恶进行惩治，也无法给放弃罪恶的人提供生存保障。以道德上的最小牺牲，换来整体秩序的大体稳定，更重要的是保证自己内心道德感的平衡，其实这就是“规矩”在非常时期无奈而实用的建立原则。

六爷办事真局气！《老炮儿》的规矩为何让人着迷？

《老炮儿》中六爷不拘礼小节，是为了实现更高的道德
但另一方面，这套“规矩”又多少带有生逢乱世“礼失求诸野”的崇高感。六爷在大部分时候其实是毫无强出头的必要，尤其是举报与最后一战，在权力面前选择妥协，对“规矩”并无实质性破坏，而且违背诺言不论“茬架”结果选择举报，更是在某种层面上对“规矩”的违逆。在这里，我们其实能看到，这个“规矩”在表面市井化的动态平衡之外，还是有着比行为法则更高的内涵，那就是——士人精神。这个“士”并不是指“士大夫”的官僚-知识分子体系，而是有更广阔的指向。江湖儿女可以不知诗书礼乐，但一样怀有对高洁精神状态的追求，这在善恶混沌的乱世就尤为可贵，土家野夫笔下就不乏这样的壮士豪客。所谓“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这种道德的自觉，在乱世中就显得尤为可贵。所以，六爷才不拘泥于小节上的“守信”，为的恰是更高的道德实现。
然而，由混乱转到有序，规整而无情的律法替代了神圣口谕的含糊，规矩中的神圣感也因其形态的松散，一方面被名义上的信徒败坏，一方面在新秩序权威的建立中被视为有害物品而遭到清洗。《黑道风云二十年》里的古典流氓，在滚滚大潮的没顶之下，要么顺流弄潮，将自己心中的规矩与时俱进成了逐利法则，要么沉迷于末法时代的残酷浪漫，在抗拒中湮没自己。而像六爷这样，有选择有气节的坚持，也是在吃过苦头后既倔强又似有触动的觉醒。
所以，我们今天看《老炮儿》，并不是要有样学样地收藏些日本刀军大衣，也不是仿佛博物馆中看文物那样叹息两句如此而已，更不是借此泥沙俱下地对腐尸枯骨招魂，而是从中汲取几分精气神。没落者已遂愿安息于旧时代，只要士人之魂仍在，这股浩然之气就永远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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