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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 台 沉酲 “长长的站台，哦漫长的等待”。每年的8月8日，何不久都会按时出现在家乡火车南站长长的站台上。他面朝上海市的方向，在苦苦找寻，找寻着他心中的宝贝。但他似乎没有找到，他等待着奇迹的出现。他坚信有一天，他一定会找到。他始终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真的不知道是否还能活到那一天……然而，他始终没有放弃等待。 “长长的列车，载走我长长的爱”。十年前的那一天，天阴沉着，还下着密密细雨，如同何不久当时的心情。何不久和他几十年来相濡以沫的妻子向远芳，蹒跚地行走在这个站台上，为他们的女儿何芷送行。何芷都到了而立之年，虽然她的祖先在这里生存了几千年，然而在这块土地上，竟一直都找不到她的立锥之地，现如今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何芷自费大学毕业之后，由于没有家庭背景，在社会上寻寻觅觅了六七年，总也找不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她只好屈就在城乡结合部的一家砖瓦厂上班，每天上班8小时，一去一回路上坐公交车需要4小时。一个地地道道的草民、“公交族”。她开始时做和泥工，长年和灰尘打交道，三年后做技术工，与泥土打交道。工资很低。工作环境十分恶劣，每时每刻，鼻孔里的粘液是黑的，吐的痰也是黑的。她感觉到肺是黑的，肾是黑的、脑细胞也是黑的……何不久、向远芳与何芷朝夕相处，这些他们都非常清楚。爸妈对何芷爱莫能助，何芷也知道爸妈不具备帮助她的条件。她从来也没有抱怨过他们，只是自己默默地承受。 何芷利用业余时间刻苦学习英语，经过多次考试，终于获得了一张赴加拿大的“技术移民”的资格证。第一次到北京进行面试，主考官一口的加拿大的本地口音：“如果你有了多余的钱，你将如何使用？”何芷答：“爸妈为了我的成长，一辈子含辛茹苦。我有了钱，就会首先给他们用的。”还有其它的一共问了15个问题。何芷第一次了解到，由于东西方的价值观的取向有区别，上述应答让主考官难以认同。事后她经过复杂的沟通，才了解到能让加方认同的答案应为“利用多余的钱去进行个人快速发展，只有当自己确实发达了，才可以考虑照顾亲人。”第二次是到香港面试的，由于从小养成的中国式价值观，答题时沿用了惯性思维。结果与上次一样，没通过。 第三次是指定要到北京面试。主考官问：“你的内心深处，如何理解中国和加拿大两国之间的关系？”何芷思考了20秒后答：“中国和加拿大两国之间，世代以来都是友好的，这种友谊源远流长。中加两国人民的友谊长存，现在往来更加日益密切。在处理世界事务中，共识多于分歧……”主考官终于给了何芷一个灿烂的笑容：“OK，祝贺你取得了赴加拿大的资格。现在你就可以去办护照和签证了。” 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何芷流着泪对双亲说：“爸妈，孔子在《论语》中的《里仁》篇里说‘父母在，不远游’，但我心有不甘，我还是准备出外搏一搏。不去找寻，可以肯定是维持现状；去国外努力拼搏吧，万里迢迢，前路漫漫，未来的前途无法预知，但也不能坐以待毙。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挣扎在无奈、犹豫和游离的状态中。” “孩子，我和你妈与你的心情是一样的，总想改善一下你目前艰难的处境，使你能够有一个最基本的体面的生存环境。我们尽力了，结果与绝大多数人的命运一样，没有任何转机。我们尊重你的选择。虽然去到一个人家生活了几千年的地方，人家肯定是占有先机的。不管未来如何，也不妨去赌一把。”何不久说。 何芷在家乡的商店里买了很多东西，把能想到的需要的东西都带上了：衣服、日用品、鞋子，吃的食品，连卫生巾都买了十几包……林林总总收拾在一起，都有十几大包。现在都堆放在家乡的火车站台上，等待着装载在前往上海的火车上。 在办理行李托运时，托运站告知，这趟去上海的火车的行李间装满了行李，只能等待下一趟火车再运你们的行李。行李不能保证与你们人一起到，具体什么时间运到上海，还无法肯定。 何不久这下子可急了，马上掏出了三件东西：老年证，让对方知道老两口已经步入老年期，是否可列入照顾对象；独生子女证，告知对方老家伙就这么一个宝贝，看着办吧；从上海到加拿大多伦多的飞机票，上面标有在上海只有三个小时的停留时间就要登上去多伦多的飞机，误了航班谁负责；还有何芷的护照、签证等。 这下子真的遇到了“特殊情况”，该托运站负责人把手一招，“快将他们的行李装上车吧”！何不久马上掏出了中华牌香烟，对方不接，没关系。他又哼起了小调：“谁不说俺家乡好，谁不说俺乡亲亲，还是老乡好办事……”以示庆祝行李托运成功。 何不久、向远芳、何芷在一起的时间非常有限。这会儿，他们呆在家乡火车站的站台上，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尽管我们对你所要去的前方一无所知，但人类的一些共性的东西，无论在哪里都是要切记的。例如尽快学会当地的语言，保持与当地人的交流沟通。避免谈论与政治有关的问题。为人处事坚持‘中庸之道’，保持不偏不倚。尊重别人的信仰和当地的风俗习惯……”何不久对何芷语重心长地说。 “我决定还是出去走一走，不想让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我没那么多的顾虑，不管未来的前途如何，不管梦想是否能够实现。我只想改变现实的生存状况，带着信念和梦想，为了活得有尊严一点而出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爸和老妈……”何芷说。 “只有出发的爱，没有我归来的爱”。到上海方向的火车准时进站了，又准时出发了。何不久、向远芳和何芷登上了火车，两位老人决定将女儿送到上海。何不久透过车窗，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村庄、工厂……他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了40多年以前。当时，他也是坐着相同线路的火车，进入军事院校的。毕业后，分配到南方某部队，开始了他的人生旅途。然后，从部队转业，“归零”回到了家乡。他的整个一生，就是由这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站台组成的。如果以他出发时的家乡站台作为原点，到他年迈时回到了家乡的站台为终点，他经历了无数个站台。将这些站台作为点，连成一条曲线，他的分布呈现出，前半段为上升状态，后半段为下降状态。这与他的年龄段的精力曲线基本吻合。以幼年作为原点，少年、青年、壮年、老年、暮年，以各个年龄段为点，也连成一条曲线。将这两条曲线放在同一坐标上，它们大致处于平行状态。从零点开始，到上升，再下降到零点…… 何芷为了她心中的那片美好，揣着梦想，带着行李出发了。她是否在重踏何不久的脚印，未来是否会给她带来好运，在异国他乡会不会实现她的愿望……这些，何芷无法预知，何不久也回答不了。 火车只比预订的时间晚5分钟就抵达了上海火车站。他们三人领取了行李，放在该站的站台上。然后联系汽车，一同来到上海浦东国际飞机场。检票，过安全检查门，登机、起飞。何不久、向远芳满眼泪水，举着右手向飞机方向招手，目送着飞机消失在远方……经过14个小时后，何芷就可以到达加拿大的首都渥太华。在该机场中转后，再过14个小时，何芷就可以抵达此行的目标地——多伦多。 “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千山万水也阻断不了血肉相连的思念。女儿何芷虽已远行万里，但她的音影日夜都在何不久和向远芳的心间萦绕。“万里虽然音影隔，两心终是死生同”。何不久除了每年定时出现在家乡火车站的站台上之外，有一年，他乘在青岛开文艺座谈会之机，未与老伴向远芳商量，一个人坐火车到上海，直接去了浦东飞机场。他独自一人站在飞机场的站台上，面向加拿大的方向，久久地在那里等待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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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29 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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