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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让我欲罢不能 ——第三次马来西亚采访手记 向梅芳 由于种种原因,继“南洋客”三部曲第一部《百年风华——李孝式传奇》之后,第二部《南洋纪事——广东人的马来亚往事》和第三部《远去的南洋——“南洋客”的后裔们》一直迟迟未进入写作状态中。前不久,在完美公司文宣部经理蔡树彬先生的鼓动下,并且单单凭着蔡先生提供的一个手机号码,我实现了自己的第三次马来西亚之旅。这也是我创作生涯中的第三次境外采访。 这次的采访对象全都是客家籍“南洋客”后裔。在中华民族这个大家庭里,客家人,是一个非常独特的族群,现有人口近1亿,是汉族在世界上分布范围最广阔、影响最深远的民系之一。在国内,客家族群是广东本地的重要族群(广府、客家、潮汕、粤西高凉、四邑、海陆丰、粤北少民等)之一,也是江西和福建等地的重要族群之一。洪秀全、孙中山、朱德、叶剑英、胡耀邦、李光耀、李显龙、他信等历史的现实的重要人物,都是客家人。客家人,是一个值得骄傲的群体。在海外,素有“有太阳的地方就有中国人,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客家人”的说法,客家人的足迹遍及世界五大洲八十多个国家和地区。而在马来西亚,客家人则是华裔人口中仅次于福建人的第二大族群。那些一百多年前甚至几百年前闯南洋过去的客籍南洋客,他们的命运又有着怎样的传奇呢?在“南洋客”的故事里,他们的故事,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对这次采访,我的心充满了期待…… 7月18日 星期四 广州、香港、吉隆坡 天气很好。广州的清晨道路也很畅通,几分钟的出租车,不到一个小时的地铁,我们就到了机场。白云机场永远都是川流不息的,问询之后才找到港龙航空办理登机手续的地方。 九点五十分的飞机,先到香港,十二点半香港转机飞吉隆坡,之后的空中行程,温馨而顺利。下午四点四十分,飞机准点降落在吉隆坡国际机场。 同行的旅客们下了飞机就散开了。吉隆坡国际机场显得有些空旷,于我却有着久别重逢一般的亲切感。 打开手机就收到马来西亚客家公会联合会永远荣誉会长、丹斯里吴德芳先生的特别助理张幸馨小姐的短信,问我们到了没有,说接机的小民已经在出口大厅等候,穿着蓝白T恤。 推着行李出来,远远地就看见举着我的中文名字翘首以盼的小民先生。小明先生全名叫黄棋民,是吴德芳先生大公子吴逸琛先生的绿洲海洋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市场经理,也是吴德芳先生多美金钻集团公司股东的儿子。 虽然我已经是第三次来到马来西亚,却还是第一次在白天到达。从机场到市区很有一段路程,宽阔空旷的高速公路两旁是连绵起伏的绿色原野,不见房屋也不见人影。一直到终于看见房屋,车流也渐渐多了起来,偶尔也能见到两三个行人的时候,才知道快到市区了。 我问小民先生,怎么有房子的地方也这么安静?小民先生告诉我说现在正是马来人的斋月。每逢伊斯兰教教历9月,马来西亚全国穆斯林在白天早上五点开始至晚上七点之间,都要实行斋戒禁食,全月封斋,禁止饮食和房事等。封斋第29日傍晚如见新月,次日即为开斋节;如不见,则再封一日,共为30日,第二日为开斋节,也就是马来人过年的日子。小明先生告诉我们,每逢开斋节的第一天,国王和王后都会在皇宫设一百多桌流水宴席,与全国各族同胞共度佳节。首相也会率领内阁成员,在首相官邸举办开斋节开放门户活动,与民众同喜同乐。还有所有的国家公务员,都会在开斋节月底得到数目可观的“特别援助金”即新年利是。现在正是斋月期间,每天要到傍晚七点之后才会热闹起来。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多美集团总部楼下,接到了幸馨后直奔晚宴地点。马来西亚客家公会联合会总会长拿督杨天培先生早已等在那里。后来几天的接触中我发现杨会长是个非常守时的人,温文尔雅,礼貌周到,时时刻刻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在座的还有客联会副总会长、马来西亚作家协会原副会长赖观福博士,雪隆惠州会馆永久名誉会长、英国皇家特许工程师丘伟田先生,杨天培会长的私人顾问陈传安先生,马来西亚标准语文学院院长、客联会总秘书吴启熊先生,吉隆坡暨雪兰莪中华总商会董事熊远宾先生和客联会执行秘书刘建章先生。这次采访的最终成行,刘先生跟幸馨做了很多幕后工作,马来西亚这边的一应安排和采访对象的筛选联络等,都是他们俩跟吴启熊院长一起在杨天培会长的提议下,多方沟通协调安排妥当的。而在今晚之前,我跟他们素不相识。最早是在2011年拙著《百年风华——李孝式传奇》在吉隆坡举行首发式的时候,祖籍信宜安莪的、广东会馆执行秘书李林先生给了我他熟悉的蔡树彬先生的电话号码,我记下了。差不多两年后我才决定打扰素不相识的蔡先生。然后就是在今年7月,我具体联系采访事宜的时候,最初是蔡先生给了我丹斯里拿督吴德芳先生的手机号码,吴德芳先生又提供了一个传真号码给我,然后幸馨通过我传真件上的电子邮箱跟我联系,提供了刘建章先生的办公电话……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建立起了联系,最终促成了我的第三次马来西亚之旅。 客家人的热情与互助精神,也由此让我深有体会。 晚宴在一种非常融洽的气氛中进行。我们一边品尝美味的客家菜一边围绕采访的事情交换意见,同时也交流感情,一点儿陌生的感觉都没有。晚宴进行中的时候,吴逸琛先生来到了,他是代表他父亲过来的,采访对象及时间安排也在他的协助下敲定了下来。我跟刘建章先生按照大家的意见分头记录,然后一一对照、落实。晚宴接近尾声的时候又来了一位特殊人物:享誉国际的著名书画家、马来西亚现代艺术教育之父、前亚洲太平洋地区教育协会轮值主席钟正山先生。杨天培会长跟我们说,钟大师是从百里之外的另一个晚宴现场抽身赶过来的……一言未已,感动再一次溢满了我的心间。 离开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依然是小民先生开车送我们,差不多十二点了才到达巴生路的珍苑酒店,幸馨帮我们办了入住手续,并将我们送进电梯后才离开。 七月十九日 星期五 吉隆坡、吉隆坡郊区 早上九点正,我们刚出酒店大门就看见了刚刚停稳的、车牌号码与幸馨提供一致的黑色轿车,吴德芳先生的司机来接我们了。司机是个年轻的马来人,因为语言不通,我们只能互相点头致意,然后默默上车。 我们入住的珍苑酒店离吴德芳先生的多美总部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车程,就在吉隆坡的母亲河巴生河畔。我是沿河散了两次步之后才确定那条岸边杂草丛生的河就是巴生河的。据马来西亚相关史书记载,1857年,87名华人矿工就是沿着这条河来到吉隆坡探采锡矿,而成为吉隆坡的开阜者的。作为一个国家首都的母亲河,巴生河现今的景象多少令人有些失望。 我们在多美集团公司总部董事长办公室见到了正在伏案工作的丹斯里拿督吴德芳先生,吴先生的样貌跟我在互联网上百度到的照片一模一样。我们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相见了,尽管在此之前我们只通过两次不超过三分钟的电话。 吴德芳先生是马来西亚多美金钻珠宝机构有限公司的董事主席,除了马来西亚客联会永远荣誉会长之外,还兼任十多个社团职务。吴德芳先生1937年出生于马六甲峇樟,祖籍梅州程江镇大和村,是第二代客家移民。吴老4岁丧父,19岁丧母,白手起家,建立起从黄金提炼到金饰生产、来料加工、金饰设计、批发、门市零售“一站式”经营的“金饰王国”,年营业额达1.5亿零吉(折合人民币3亿元)。其人生经历充满了波折与传奇,最值得称道的是他在马来西亚黄金首饰国际标准化和中华文化传承与社团工作方面的种种贡献。他不是客籍南洋客后裔中最富有或者最有势力的一个,但却是马来西亚客籍华裔公认的“客家老大”,其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他领导的华团以传承和弘扬中华文化、客家文化著称。关于这一点,看看笔者在下面引述的一些零星言论就可以感悟一二了: “一个民族只有认同本身的文化才能昂然屹立于世,一个民族是否把文化的发展放在第一个位置,那就要看用什么尺度去衡量自己的文化了。如果文化仅被认同为使用的物品,而没有其他价值,那么这种文化恐怕很容易被取代,甚至消失。只有当人民对于文化有一种本质的认同,也就是把文化视为人生的思想价值观时,这种文化才会永远存在并会不断得到推广及发展。” “推广文化的道路,是一条永无止境的道路。文化节可以结束,但文化的工作,却永远如江河长流。”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根,身为华人却不懂华文,不是一件荣耀的事情。” “历史是多情的,因为很多人对他们的过去,时常缅怀,余情未了。历史也是无情的,因为它对过去的是是非非,能给予无情的、客观的、公正的评价……” 也许正是吴德芳先生身上弥漫的文化气质于无形中进一步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短暂的寒暄之后,我们很自然地进入了采访。吴老说他看了我之前通过电邮给他的采访提纲,我想了解的问题马来西亚新闻资讯学院院长郑赤琰教授为他写的传记《吴德芳走过的道路》,和林金树先生主编的《一步一个脚印——吴德芳言论图片集》里都有了。边说边从身后的书架上找出这几部书给我,并指着《吴德芳走过的道路》说这部书正准备补充了内容之后重版。我没有研究过马来西亚的文学现状,在我的印象里,马来西亚华人出书,基本上都偏重于资料的搜集与整理,以作为史料留存供人参考的居多。因为种种现实原因,这里的华人对自己的历史非常珍视。他们认为今天的经历就是明天的历史,平时活动的一张照片,一篇新闻报道,都会一点一滴地收集起来,保存起来。中华文化能够在这片国土上完整的传承,与他们这种细微的执着不无关系——每念及此,我的心常常会感概不已。 我随手翻了翻那几本著作,惊喜之余,既定的采访思路也被打断了。好在老师在一旁提醒我,可以了解一下吴老重版传记时打算补充的内容,话题于是又重新打开了……吴老颇有兴致地聊起了他一手创办的多美正在上海、越南等地拓展海外市场的种种打算,聊起他在黄金饰品出口世界第二的马来西亚,完全以民间力量促进金饰国际化的不凡经历,还有早年艰辛求学的难忘往事……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为了避开中午外出进餐的高峰期,吴德芳先生在十一点半就结束了话题,提议边吃边聊,午饭后带我们去参观他正在充实内容的首饰博物馆。 幸馨与吴德芳先生的另一位特别助理罗小姐一起陪我们午餐,吃的是家常味很浓的惠州客家菜。席间我一直开着录音笔,听为马来西亚华人文化付出了几十年,做了几十年“傻子”的吴老继续聊文化和教育。 饭后我们如约走进了位于多美总部楼下的吴德芳首饰博物馆。进门的时候,吴老非常谦虚地说,马来西亚的历史很短,在我们眼里他的博物馆太小儿科了,让我们“不要见笑”。其实,对于鲜少进博物馆的我来说,已经很震撼了! 博物馆里有早期的打金工具、马来亚(马来西亚前身)早期的首饰、多美初创的图片资料、马来亚采金采锡的实景照片、百年正艾木、线装书、用论语文字画出来的孔子像、民国时期的各种卖身契、放映机、电影画报、商品广告、二战时期的安居证和五彩缤纷的矿石,以及吴老历年来对外交流活动过程中的种种极富历史价值的珍贵礼品等等。每一件物品的背后,都蕴藏着一个甚至几个故事,和一段历史。 参观完博物馆后重回吴老办公室稍事休息。我想听听吴老对我正在创作的三部曲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吴老说:“国内作家能为海外华人留下蛛丝马迹,是个历史性的事件。”他的话极大地鼓舞了一直因为一些外界的原因打了几回退堂鼓的我。还想听他继续深谈的时候,秘书送进来刚签收的马来西亚教育部副部长韩春锦博士的摄影集《天地有大美》,打断了我们的谈话。紧接着,按照昨晚的约定来接我们的钟正山先生和他的助手陈振发先生进来了……出发前曾打算一定到多美集团下属的金饰店铺参观淘宝的,看来这次是没有机会了。而原本至少应安排一天的时间采访吴德芳先生的,在昨晚就让吴逸琛先生压缩至半天了。 将近下午三点的时候,我们怀着隐约的遗憾与吴老握别,奔赴吉隆坡郊外的钟正山美术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程,为了不留下遗珠之憾,我在车上就打开了录音笔…… 迎接我们的是一群排着队在电线上悠然而行玩耍得不亦乐乎的猴子。原来钟先生的美术馆附近就是马来西亚国家动物园。那些小孩子似的顽猴在我们眼里的种种调皮行径,曾经令钟先生和他的家人不堪其扰又爱又恨。 钟正山先生是享誉国际的艺术家和美术教育家。他的艺术教育理念,对马中两国的现代艺术设计教育有一定的影响和贡献,被誉为“马来西亚现代艺术教育之父”。 钟正山先生1935年出生于马六甲的一个书香家庭,曾祖父和祖父都曾是晚清官员,父母亲都是知识分子。其父自幼酷爱下棋,平素在家一有空闲时间就研究象棋,写棋书,是马来西亚的“棋王”。钟老虽然已经七十八岁高龄了,但精神矍铄,浑身上下洋溢的艺术气质令他依然帅气逼人。 对钟老的采访,就像让自己上了一堂生动的艺术课。我们交谈的时候,钟老的面前一直放着几本他的画集。钟老一边翻阅自己的画作,一边给我们讲述作品背后的故事。他的水墨画兼收并蓄融贯中西,抽象、典型、夸张,却又极富质感,在风格面貌上有自己的独立追求,每一幅作品都展现他的艺术智性和灵性,以及他丰富的阅历修养和独特的艺术个性。尤其是他通过不断摸索自创的“排笔画”,将人物的肌理表现得淋漓尽致,据说连中国大陆的国画大师都请教过他,问他是怎么画出来的…… 钟老说绘画艺术是民族文化的花朵,也是民族文化的高度象征。而中国画更是全世界少数以国誉名的民族画种,与中华文化关系至密。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东西太多了!中国艺术太深奥了!西方人总说自己创造了什么,尤其是美国,就知道吹,一个马桶一个大拖把摆一个展厅,就是他们洋洋自得的所谓艺术。一点脑子都没有……其实,就连西方艺术一直推崇的毕加索的抽象艺术,中国早在两千多年前就有了,霍去病墓前的大石雕就是……” 钟老对世界艺术的发展洞若观火,并且以自己上世纪七十年代和前不久才结束的大西洋之行的亲身经历,消解他的美国小外孙以及我们对西方的盲目崇拜。 钟老的艺术历程始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他1995年毕业于新加坡南洋艺术美术专科学校艺术教育系,1967年创办马来西亚艺术学院并任院长长达32年,是他奠定了马来西亚现代艺术教育的基础。1982年发起成立“国际现代水墨画联盟”,并被推选为主席任期长达8年。毕生除了像科学家那样在艺术上不断地探索追求、发明和创造之外,还积极参与国际艺术教育交流工作,致力于推动中国水墨画的现代化运动,曾任前亚洲太平洋地区教育协会轮值主席,1982年被推选为马来西亚华人文化协会总会长。上世纪末,筹划成立了马来西亚国际资讯艺术学院。 观摩钟老的画,是一种极致的美的享受。而聆听他的经历故事,听他讲述自己作为唯一的民办艺术学院代表出访各国,在西方国家讲学的精彩往事,他年少的时候为了躲避日本兵的骚扰在马六甲乡下“以自然为师”画了好多牛的难忘经历,还有他与马来西亚华教领袖沈慕羽的相交相知……更让人在感怀之余,油然生出无限钦敬之心。 “我是搞艺术的,看到艺术对中国对马来西亚都有贡献,能促进马中交流。能在传统文化传承方面作贡献,我觉得很幸运……”1988年,钟老应中国政府之邀,首次回中国大陆考察,从此开始了与祖籍国中国方面的合作,相继成立了云南大学国际现代设计艺术学院、内蒙古师范大学国际现代设计学院、湖南炎帝专修大学正山国际现代设计艺术学院。这些学院的创办没有花国家一分钱。 我们漫游在钟老的艺术世界里,听他侃侃而谈,不知不觉已经傍晚六点多了。离开之前钟老带我们参观了他的美术馆的馆藏。钟正山美术馆建在山腰间,从上往下延伸,建了整整四层。里面的藏品全是艺术文物,丰富得让我们只有惊叹的份。仅红山文化的玉器收藏,如果折算成银子,就足以富可敌国了!钟老的画呢,他的助手陈振发先生告诉我们说,如果钟老的画全卖掉的话,他老人家早就被钱压死啦。不过钟老现在已经不轻易动笔了,他正在跟几个艺术家朋友策划一个前无古人的大工程:郑和百米长卷,计划2015年完成。 我们期待着,这个百米长卷的创作圆满完成。也祝福钟老的艺术生命永远年轻! 7月20日 星期六 吉隆坡 原本这一天是吴德芳先生安排我们吉隆坡一日游的,为了采访到更多的人搜集到更多的资料和故事,刘建章先生为我们精心物色了采访对象,并将这一天也安排了采访。 早上八点半,刘建章先生准时到达珍苑酒店,他亲自驾车送我们前往位于吉隆坡市南部边缘的马来西亚标准语文学院总部。没想到为我们开门的居然是吴启熊院长的太太黄丽珊女士。采访中吴院长曾多次提到他太太,称太太是他家庭和事业的灵魂人物,还是女朋友的时候就跟他一起同甘共苦,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一直不离不弃。 吴启熊院长已经是第四代南洋客后裔了,出生于东马和西马合并的那一年1963年,曾亲历过1969年“5.13事件”的惊恐与不安。吴院长按部就班地按照我的采访提纲的顺序,跟我们聊起他的求学、创业经历,和一路走来的难忘的种种往事。 “每一个年轻的男人都想自己事业成功。看到老板开大车,自由潇洒,希望自己也能那样。进入社团之后才认识到:一个人的成功不算成功,整个团队的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这样的成功才是挑战。”回想起自己中学时就参与社团工作,留学归来后到马来西亚大众银行排队应聘柜台工作,下班后去学院兼职教英语,与朋友合股做生意又退股的曲折经历,吴院长感慨不已。 如今,他的标准语文学院已经有十四家分院分布在马来西亚各州,在新加坡还开设了一家分院,在香港有一间办公室,在广州天河区也有一间办公室。目前正筹备在深圳设立办公室。事业正在蓬勃发展中。 因为吴院长要赶时间去位于吉隆坡城另一头的客联会新会馆参加会议,我们在十一点的时候匆匆结束了对他的采访。中午时分,为了保证下午两点半的采访,我们在刘建章先生的陪同下参观了正在装修中的新会馆之后,就在附近草草用了午餐。回到酒店,刚想好好躺一会儿养养精神,就接到刘先生的电话,说吴立洋部长已经到了。一看时间,刚好两点半。 吴立洋先生是刚刚退隐的马来西亚贸工部原副部长。他是刘先生在杨天培会长的提议下特地为我们联系安排的采访对象,对于我们这次采访是一个意外收获。我们可以从他这里了解到马来西亚过去和现在许多属于宏观层面上的东西。 吴部长给我们带了一本由马来西亚《星洲日报》专栏作家陈嵩杰先生著的《情牵树湖——吴喜谋的生平故事》,吴喜谋是吴部长的父亲,树湖是中国梅州吴家老家的一个地方。这部书将是我书写客家人的马来亚往事重要的参考资料之一。遗憾的是我只能惭愧地回赠两本《信宜文艺》,马来西亚很多朋友渴望获赠的《李孝式传奇》已经没有存书了,这次按原先的承诺带过来的几本还是我自己在网上搜到的。 我将一份通用的采访提纲递给吴部长,请他拣自己感兴趣的问题谈一谈,之后我们有一些另外的问题请教他。吴部长浏览了一遍提纲之后,就按他自己的思路说开了…… 吴立洋部长1950年出生于森美兰州芙蓉市,拥有9个兄弟姐妹,小时候排排队站在一起就像“哆啦咪发嗦……” 1957年马来亚独立之前,吴立洋曾与姐姐秋霞和哥哥立德在梅县念书,1959年回到马来西亚,在芙蓉乔治五世英文学校读中学,之后留学英国,1981年开始参政,先后担任过马来西亚民阵党青年团总秘书、团长、民政中委委员、州议员、国会议员、国会政务次长;2006年马来西亚内阁改组时被首相委任为国际贸易暨工业部副部长。 “生活中会遇到的问题不外乎两种:一种问题是你能够解决的;一种问题是你不能解决只能处理,只能妥协的,比如宗教和种族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只能去处理……” 吴部长把我们当作陌生朋友,谈着自己一路走来的种种感悟,和那些与马来西亚发展进步紧密相关的人生经历,年少时在祖籍国中国梅县读书时三姐弟成为同学中普通话说得最标准的学生的难忘往事,他的父亲,和出生名门望族的太太黄漪及其家族,以及他对马来西亚过去、现在和将来的种种发现和思考,马来西亚的经济、文化和教育,他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并给了我们不少启发。 当晚,吴立洋部长亲自驾车送我们到一间名叫“阿顺哥”的酒家晚餐,我们到达的时候,杨天培会长的助理陈传安先生已经等在门口,而杨天培会长自己呢也已经在预订的房间候着了,杨会长永远是守时的典范。 杨会长一见面就称赞我的长篇处女作《百年风华——李孝式传奇》,说他连夜读了,很好看,可读性非常强,非常富有历史意义,里面讲述的故事,事件与事件之间很有连续性,很多人尤其是马来西亚很多人不了解的东西都可以从这部书里了解。他对拙著的认可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杨会长除了担任马来西亚客联会的总会长之外,还马来西亚中国经济贸易总商会终身荣誉会长,曾经三次陪首相到中国访问。整个晚餐时间里,杨会长谈到的都是别人。谈他的回教徒首相在华人过年的时候穿唐装,以示对华人的亲善和尊重;谈首相对华文教育的支持,对中国投资的支持,还有首相送自己的孩子到北京留学的种种开明与任劳任怨。谈马来西亚和中国之间双边贸易的可喜成绩,还有他自己对刚过去不久的马来西亚大选海啸之后华人前途的种种忧虑等等。吴立洋部长在一旁不时给予补充,他们的谈话带给了我很多启发和思考。 这样的晚餐又是到深夜十一点多才结束。杨会长亲自送我们回酒店的途中,特地关照陈传安先生载着我们从几间独立中学和华文小学门前经过,让我们直观地感受到了马来西亚华文教育的蓬勃发展。 “华人要在地上可以走,在海里可以游,在空中可以飞,才有实力竞争……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先辈们刻苦耐劳的精神!”杨会长在谈及对青年的期望时这样说。 这样的期望,既饱含着一位经历丰富的长者对后辈的殷殷期待与嘱托,也体现了海外华裔为生存和发展需要付出的艰辛和努力。 他们是如此的值得尊敬。 7月21日 星期六 吉隆坡 今天接受我们采访的两位朋友都是惠州籍的南洋客后裔:一个是作家和学者,马来西亚作家协会原副主席赖观福博士,一个是英国皇家特许工程师丘伟田先生,丘先生除了是马来西亚专业工程师之外,还是雪隆惠州会馆永久名誉会长和融融善后会产业受托人兼主席。某种意义上来说,对这两位的采访,填补了我这个系列创作关于主人公地域和职业方面的空白。 上午是难得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我和老师相约去酒店楼下的超市“考察”马来西亚的物价,有很多令我们感慨的发现。这个超市的很多东西物价都比我们那边便宜,特别是牛肉、水产品和食用油等,便宜得让我们羡慕。超市工作人员都是马来人,很礼貌很热情,我们听不懂马来语,他们就主动改用英语,有的甚至还会说几句中文。 中午十二点是我们跟赖观福博士和丘韦田工程师预先约定的时间,刚回到房间我就接到赖博士从酒店大堂打进来的电话,他们到了。 在酒店的西餐厅共进午餐的时候,赖博士为我们赠送了他一九八五年出版的政论文集《雾锁今朝——赖观福文集》,里面收集的全是他自己在报纸上发表过的专栏文章。丘伟田工程师则给我们带来了记载有他个人难忘经历,和吉隆坡历史的《雪隆惠州会馆馆史》和《融融善后会60周年纪念特刊》。 采访在老师的房间进行,每同一个问题都由两位先生分别给予解答。賴博士1936年出生于马来西亚玻璃市州加基武吉阜,毕生致力于学术研究和大学教学工作,是一个关怀国家民族,关心时局的知识分子。賴博士对马来西亚的历史和华人南来的背景及其各个历史阶段,都相当了解。他跟我们讲述父辈在马来半岛几起几落的创业经历和他自己的求学经历时,都是结合当时马来西亚和中国两国的历史背景来讲的。他讲的老一辈南洋客闯南洋的故事,将是我创作《广东人的马来亚往事》非常好的素材。 賴博士对中华文化有自己独到的理解,也有很深的感情。他一再强调是中华儒家文化、道家和佛家思想影响了自己整个的一生。 丘伟田工程师1936年出生于吉隆坡,祖籍广东省惠阳淡水塘背村,父亲丘华带曾是中国著名画家刘海粟的得意门生。丘先生自己曾留学英国,主攻土木工程系。毕业后先后在伦敦多间结构及土木工程顾问公司任职。丘先生一连给我们讲了好几个他在英国从事土木工程设计实践、在泰晤士河水底下测量地铁通道“天上地下都走过”的难忘经历,他对父亲的深深怀念,以及他为社团工作作出的“无声的牺牲”。对于我来说,他的经历故事,在“南洋客的后裔们”中无疑具有相当的典型性。 五点的时候,刘建章先生打来电话,说杨天培会长今晚继续与我们共进晚餐。 席间,我们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杨会长对时局的忧虑……他是一个忧国忧民的人。 7月22日 星期天 怡保 本来约好早上七点半就出发往怡保市的金宝镇的,结果差不多九点了,负责一路护送我们的吴启熊院长才到达酒店门口。吉隆坡塞车太厉害了!同时被我们错过的还有昨晚约好的肉骨茶早餐。 我在车上开着录音笔,听吴院长讲述他那天没有讲完的创业史,还有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和感受到的从印尼吹过来的烟霾。 十点四十五分到达目的地:鼎盛国际大酒店,这里是我们今天的采访对象丹斯里丘思东局绅的产业。丘思东先生是杨天培先生每次跟我们吃饭都会谈到的锡矿家,曾经与李孝式一起创办兴业银行,还曾在李孝式于1946年发起创立的马来西亚华人矿务总会担任要职。并且从于1995年起连任三届国会议员。 刚坐下来,丘先生就递给我一本薄薄的《中国劳工南来的逆境与贡献》,这是他在我们到来之前,特地为我的采访专门整理的资料册子。丘老的讲述也就从中国劳工南来的历史开始,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从为锡苗(锡矿沙)贸易商打杂干起的,祖孙三代都与锡矿结下过不解之缘。从1890年到1989年,丘家一直在锡矿业打滚。1989年,马来西亚锡矿业彻底没落之后,丘思东才转向地产业,以他国会议员的特殊身份,在金宝发起创立拉曼学院分院,并以此为契机,在短短几年内就将一个没落的市镇改变成为一个兴旺的市镇。丘先生自己也实现了创业生涯的一个“华丽转身”。 “他的故事很精彩,经历很传奇,而且很好写。”结束采访时老师这样对我说。 午餐后,丘先生亲自开车带我们参观了他一手“引进”的拉曼大学分院,和他的私人锡矿博物馆。拉曼大学校园占地很广,我们坐在车上都感觉走了好久。校舍疏落,最高的建筑物也才三层。蓝天白云,青山绿野,还有恬静的东湖和西湖,怡人的空旷。 丘老的锡矿博物馆,完全以他自己的锡矿背景及其一应工具、产品为主体,有锡矿开采流程和锡苗的淘洗及其他矿物的处理的实景演绎,有采锡业的历史讲述,有各个时期的采矿方法介绍,有锡矿业执照及相关法律文件的原件等等。参观他的锡矿博物馆,对于我像是补课。之前写《百年风华——李孝式传奇》的时候,对锡沙的开采、提炼和锡矿的经营所知甚少,这次参观让我对很多细节都了解了。 离开的时候,丘先生让助手给我送来了一本他以马来西亚华人矿务总会的名义编著的《马来西亚华人锡矿业的发展与没落》,简直如获至宝。 从怡保返回吉隆坡的途中,吴启熊院长请我们吃了刚刚早熟的榴莲。我邀请为我们开车的马来司机一起吃,他拒绝了。从早到晚,我就没见他吃过东西甚至喝过水。这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穆斯林斋戒月的虔诚与神圣。 7月23日 星期一 吉隆坡 今天的两个采访对象是刘建章先生临时联络安排的。身份都很特殊,其中一位居然是马来亚抗日游击队的老兵,另一位是部长级人物。临出发的时候,刘先生特别交待我们,一定要严格按照他定的时间结束采访,不能逗留。否则就会错过中午对部长的采访。我们一一记下了。 叶德明先生已经九十多岁了,是马来西亚仅存不多的几位人民抗日军老兵之一。他主要为我们讲述二战时亲历的抗日故事。叶老先生14岁的时候被抓进日本宪兵队,九死一生。侥幸逃出来之后被“逼上梁山”,参加了人民抗日军,直接跟日军作战。日军投降后,转为地下,成为没有粮食和薪水的“抗日英雄”。因为厌倦了战争,叶老没有继续参加抗英战争。离开秘密部队后,逃难到新加坡、马六甲等地靠做普通店员维持生活,时局日渐稳定后到了吉隆坡,从摆地摊做小买卖开始自己的创业生涯…… 叶老先生一边给我们讲述抗日经历,一边为我们提供了好多真实的历史资料,包括日本军政统治下的“奉纳金”原始收据,日治时期的钞票,他在马来西亚最大的华人政党马华公会成立之初就加入进去的入党证明,还有他在日本首发自己的著作《神秘莱特》的照片,和他应日本左翼团体的邀请,前往东京进行二战历史回忆演讲的演讲稿等等。 因为要赶时间利用中午与马来西亚原产部原部长梁棋祥先生和杨天培先生共进午餐的机会,对梁部长进行采访,我们在刘先生预定的时间内匆忙结束了采访。 离开之前,叶老先生和夫人刘慧英女士一起与我们合影,让我和老师轮流握着他曾经战斗过的步枪留影,为我们唱抗日军歌…… 这是我们此行离开前最后一次与马来西亚的朋友吃饭,赖观福、吴启熊、刘建章都到了。梁棋祥部长先生刚刚退休,现在是中国工商银行马来西亚有限公司独立非执行董事,从政经历相当曲折,曾经有过被开除出马华公会的遭遇,担任过四年原产部副部长,八年原产部部长。马来西亚的油棕原本在农业部,是他一手将油棕产业“移”到了原产部,并将油棕产业发展成为马来西亚国家的重要支柱产业。梁部长1984年的时候曾亲自接待过邓小平到访马来西亚一行,2009年的时候曾应邀参加过中国国庆庆典活动,回国后在《南洋商报》“新视野”栏目发表了《1949至2009——我观中国60年的巨变》,文中畅谈周恩来、张学良、陈嘉庚等历史人物和自己亲历的邓小平抱病接见马来西亚前副首相敦拉萨的场景,一度在马中两国引起轰动。 梁部长谈了很多马来西亚宏观经济环境及展望,华人当前的现状和困境,以及站在他的角度对中华文化和华文教育的看法,帮我们厘清了很多原先不甚了解的内容。 下午两点半,梁部长预约的医生打来电话,我们匆匆握别。杨天培会长抱歉地说他晚上有重要活动,无法为我们安排欢送晚宴,预祝我们一切顺利,并交代助手随时与我们保持联系。 下午去市中心的中央大厦拜访李剑桥先生,他的信宜亲人委托我带了刚出版的《兄弟进士第》给他。然后,刘建章先生带我们经过了吉隆坡的几个风景点,一切都是匆匆而过。 24日上午十点,吴启熊院长准时到达珍苑酒店,他负责送我们到机场,一直将我们送到排队办登机手续的地方才离开。 我的第三次马来西亚采访之旅就这样匆匆结束了。见到的不多,但听到的很多,感受到的更多。 祝福所有匆匆相见又匆匆别离的朋友!正是他们的经历和精神,让我对文学的梦想和追求欲罢不能。 也祝福自己会顺利圆满地完成这个系列的创作,终不会辜负如此多的精彩故事和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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