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妮打工/云平（原创）

乐韵琴歌

小学生们放了暑假，臭妮的小饭桌就歇业了。臭妮俩口子在家各忙各的。

臭妮是在家看韩剧。臭妮喜欢看韩剧，常常看得如醉如痴，看得入迷，眼都不带眨一下的，生怕漏看了一眼。可是因为平时揾食艰难，十六个小皇帝忙得她团团转，只能抽空儿看一眼，所以看得有一集没一集的，很不过瘾。现在小饭桌歇业了，没事儿干了，正好补上。她老公狗蛋为了让老婆高兴，给她买了一套韩剧的碟，《人鱼小姐》，一开始臭妮很高兴，如获至宝，还赏了狗蛋一个吻，以志鼓励。看是看了几集就不看了，倒也不是那个《人鱼小姐》不好看，不精彩，哪为什么呢？您听人家臭妮气哼哼地说吧：“什么碟啊，一集连一集，连个广告也没有，憋得中间想上个厕所都不行。”其实她家的DVD好好的，暂停键又没坏，只是她舍不得按罢了。

她老公狗蛋最近又不知抽了什么疯，从来不看书的人买了一堆有钱人发家史之类的书，那里面都是说穷光蛋如何经过自我奋斗终于修得正果的故事，人家也是看得如醉如痴，仿佛在书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那天在楼道里碰到我，兴致勃勃地就跟我讲了起来，盖茨是怎么发家的，李嘉城又是怎么发家的，讲得眉飞色舞心驰神往。他也不想想，一亿个穷光蛋里都不一定有一个能发了的，要是穷光蛋都能成为亿万富翁，那人人都到街上要饭去了。

那天臭妮正在家里如醉如痴，来了一位客人，是在她小饭桌搭食的家长，就是请臭妮坐飞机旅游的那位区税务局的主任科员。这位主任科员知道臭妮小饭桌暑假歇业，在家闲着没事，就给臭妮找了份临时工。

离我们小区不远的地方，有个煤炭博物馆，半金字塔形的。说是煤炭博物馆，可是从来就没见他们搞过什么有关煤炭的展览，成天就是这个商品的展销会那个的商品展销会，连绵不断，大红的条幅广告从顶楼一直拉到地下，遮挡得一面墙风雨不透。

这不煤博最近又搞了个新家俱用品展销会吗，主任科员老家的一位亲戚办了个家俱厂，因为时间短，从老家来人吃住都得花钱，所以就想在当地请个人帮他在煤炭博物馆卖家俱。把这事就托了主任科员，人家就想到了臭妮，毕竟臭妮属于知根知底的，用着放心。

臭妮有点为难地说：“好倒是好，可我智商特低，压根儿就不会搞什么推销呀？”人家说也不算什么推销，用不着什么智商，其实就是在煤博的展销会上给人家看看摊儿，为期五天，每天二百，发一身工作服，中间管一顿盒饭。主任科员很热心促成这件事：“你放心，那里还有空调，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也不用你动脑筋，你就在那儿看着就行了。”主任科员还强调了一句：“盒饭可是过油肉的那种，二十块钱一盒的。”

臭妮想这钱不就跟白拿一样吗？什么也不干，干坐着拿钱，一天二百，五天就赚一千，要是天天有这样的好事，那她一个月岂不能赚六千多，还有二十块钱的过油肉盒饭哪。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儿啊？打着灯笼都难找。而且小饭桌歇业，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去！毅然关了正看得带劲的电视剧，立马就相跟着主任科员奔了煤博。

煤博里面大得像个迷宫，千廻百转的低转得人头晕。一层是卖沙发的，卖床的在二层，都是一家一个摊位，每家的摊位都布置得特别温馨，地处内陆的太原人好像在这里特别开放。那一家摆的床上一对儿男女脸对脸的正在上面亲热，就跟拍床上戏似的，人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同在家里夫妻们办事一般，完全是处变不惊。因为每个摊位都没有门，所以臭妮倒像私自闯入人家卧室一般，把个臭妮臊得满脸通红。

主任科员亲戚家的摊位别具一格，迎面是一幅很大的彩喷广告，以风光旖旎的巴厘岛的金色海滩为背景，海边一座欧陆风情的花园别墅。摊位上中心位置摆着他们厂的产品，一种别具匠心的床，圆的，特大，直径不足三米也差不多。大圆床的背后挂着一副古色古香的对联，题的是：“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特别的不论不类，不像是商铺，倒像是偷情的地方。因为广告画、对联跟摊位上摆的商品特不协调，也闹不清是室内还是室外，是海滨浴场还是宾馆客房。

臭妮还是第一次知道床还有圆的。按说她这辈子睡过的床也不算少了，木床、铁床、折叠床、碌架床、沙发床、就连老家的土炕也算上，都是方的，多边形的都没有，哪有圆的，从来就没有见过圆的床，别说见，就是听也没听过，臭妮这回可算是开眼了。

主任科员的亲戚正在沾沾自喜地欣赏着自己的摊位，见主任科员带的臭妮过来，热情的握手，还递给臭妮一瓶矿泉水。他递给臭妮一本很精美的画册，里面都是雇来的男女模特扮做一对对情侣在硕大的圆床上尽情地享受快乐。还有一本圆床的图文并茂的产品说明书，很厚，臭妮大概翻了翻，根本看不懂。

主任科员的亲戚当场就给臭妮做起了就业培训，说这个工作特别好做，见人来就笑着招呼，然后把咱们家产品的特点介绍给他们就行。人家告诉她：“圆床是一款极富创意和美感的产品。不知俘虏了多少年轻人的心，特别是“80后”“90后”的时尚人士及甜蜜爱侣们的心。它个形独特，温馨舒适又浪漫十足，带给人们的不仅是一个栖息的平台，更多的时候是家的甜蜜和心灵上的眷恋。而且更能给情侣和夫妻增加无限情趣。”臭妮听里一堆等于白说的废话，听得一头雾水，她琢磨着得多大的房子才能放得下这张圆床呀，小门小户的人家绝对不行。一般人家的房间都是三米宽，摆下这张床就不用过人了。

老板见她听得似懂非懂，就热情地把她拽到床上，让她躺在上面好好体验体验。臭妮躺了一会儿就趴起来了，人家问她：“舒服吧？特舒服吧？”臭妮说她躺上去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她说她睡不了这个床，睡这个床非做恶梦不可。

人家老板就给她打气，说任何新生的事物都是从拒绝开始的，要相信社会是在前进的，任何观念都会改变的，只有改变观念，才能把握未来。当你拒绝新生事物就说明你老了，当你漫骂新生事物就说明你完了。臭妮被人家深奥的理论镇住了，小声地问：“这床好卖吗？”人家说：“好卖，怎么不好卖？都是有钱人买的，你知道这床卖多少钱，说出来吓死你，一张三万，好几个拍电视剧的剧组都来买呢，买回去拍大官养小蜜的电视剧，拍床上戏，老好看啦。”

说话的功夫，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拨顾客，似乎都很有兴趣，好奇地又摸又看，问这问那，还轮番地躺上去体验了体验。老板紧着和人家拉呱，派发名片和说明书，招呼臭妮快点上岗。

臭妮第二天一早就上岗了，可是不大会儿功夫就回来了。原来人家让她穿工作服上班，上班穿工作服不是很正常吗？是啊，臭妮当工人的时候又不是没穿过，劳动布的穿过，卡其布的穿过，甚至还穿过的卡的，都穿烂过好几套了。问题是人家让她穿的工作服不一般，不是一般人想像中的那种束腰扎袖蓝色劳动布的工作服，人家不但产品别具匠心，连工作服都是别具匠心。那工作服竟然是一件宽松的嫩绿色的薄如蝉翼的睡袍，蕾丝花边，左右胸前还绣着两朵含苞欲放的小花蕾，而且那件睡袍极短，一阵风就会吹得春光尽泄，没有风也会让男人想像到春光尽泄春意无边。

臭妮本来长得不算丑，可也算不了美，整个人就如同一篇很平庸的文章，语法通顺，也没有错别字，甚至于连标点符号也都正确，但这并不妨碍它还是一篇很平庸的文章，人们看了跟没看差不多。但是臭妮穿上这件睡袍以后，这篇文章就如同被语言大师点石成金了一般，即时变得生动活泼，清新有趣。正应了中国那句老话：人凭衣服马凭鞍。倘若在家里卧室穿上那绝对是风情万种，绝对能让她老公春心荡漾，可是穿在大庭广众之下就......。

老板让她穿在身上，说就能显示出一派很休闲，很温馨的气息，能勾起人们购买的欲望。可是臭妮穿上就觉得特别扭，就跟做黄色广告似的。臭妮不干了，任凭人家挽留再三，甚至说给她每天再加一百，但最后臭妮还是没有为五斗米折腰，决然的挂冠而去。臭妮的打工生涯就此无果而终。因为连半天都没有，结果一分钱也没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