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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晓音 于 2016-5-27 16:39 编辑
远逝的风景:那些背
我的大舅我的大舅刘人
我的大舅刘人恭
九十年代初期回四川冕宁巨龙镇,进刘家堡子的路非常难行。我们的车颠簸在坎坷不平的黄泥公路上,我们是捏着一把汗才把车开到大舅家门前的。
堡子里的说:那条路是当年刘保长带大家修的。自上世纪四十年中期修成以来,解放初期解放军的卡车从这里开进后山剿匪;镇反那年,大车从这里把一车一车的反革命拉去县城枪毙;农业学大寨的时候,堡子里用拖拉机送队干部去县城再千里迢迢的到山西大寨学种玉米;改革开放时期,省城成都的小贩、西昌的小贩把廉价的商品从这里拉进来高价卖给堡子里的农民……
堡子人说的刘保长是我的大舅。大读舅过几年私塾,识得不少字,尤其是算账的时候,打算盘那是一个毕毕叭叭,看得人眼花花。
大舅做事很有公心,堡子里不论谁家有大小事都会找大舅商量。那一年我的三舅,大舅的亲弟弟刘人哲考上四川大学,这是堡子百年来出的第二年大事。上一次是刘家人考上了清朝的贡生,清知府亲自坐轿子送“贡生刘XX”的喜报来刘家堡子。民国不兴科举但考上省城的大学,仍然是刘家堡子整个大家族的荣耀。
几个家丁护送着骑马的二舅走80多公里路去西昌坐汽车。三舅走后,大舅就想修一条公路,把刘家堡子和冕宁和西昌和省城成都连接起来。
大舅说干就干,首先把自家的银子拿出来,然后挨家动员“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
很快,长达十多公里的路,中间还有一座桥的路就修成了。所说,通车的那天,远近百里的几十个老人柱着拐仗来看汽车。
路修好不久,冕宁解放了。大舅带着堡子里的人站在黄泥公路的两边,手摇小红旗把土改工作队迎进刘家堡子。
大舅没想到,这些人是来要他的命的。没几天,大舅就被贫协会和土改工作队的人五花大绑捆进县大牢,和他一起的还有刚刚从学校毕业,才在县政府当了几天公差的、他的亲弟弟我的亲二舅刘人谦。
在大牢里,大舅咬着牙熬过一次又一次酷刑,半年后他拖着一条打折的腿戴着“恶霸地主分子”的帽子一瘸一拐捂着被打断的肋骨弓着背走出县大牢。而他的亲弟弟刘人谦从小读书,受不住严刑拷打,在“在学校读书期间,亲手活埋了8个进步学生”的认罪书上签了名。进大牢不到3天,就被拖去刑场背上插着“反革命分子”的木牌枪毙了。
大舅虽然瘸了一条腿,背也驼了,但他仍然淡定的活着。解放那年,家中的财产和田地悉数没收。他最喜欢啃腊肉骨头下酒的爱好也改成喝酒精兑水下咸菜。那时,酒精也是稀缺货,大舅喝的酒精是他的大女儿霁云表姐从离家200多公里的会理县城托人带来的,大舅轻易不舍得喝,只有客人来时,才把酒精瓶子拿出来小心的倒出一些,用一个大土碗兑上干净的山泉水喝。
大舅喜欢讲故事。他的私塾老师是一个秀才,很传统的老头。大舅从他那学到了把女人叫女鬼。给我们讲故事的时候,他不管是讲到豆蔻年华的美女还是青面獠牙的妖怪,都一概说她们是女鬼。
大舅一边讲故事,一边把大土碗递给我们喝。少时那些年,因为成份都不好,怕惹祸上身,亲戚们都不敢有过多的来往。而我去大舅家玩的时候也不多,但是我记住了大舅讲的那些让人脊背发冷的,女鬼的故事。
上世纪的九十年代初,大舅病逝。我在京城读书,无法赶去吊孝。听去刘家堡子帮忙的亲戚说大舅下葬的那天,原本晴朗的天忽然一下阴郁了。在大表哥朝即将掩上土的大舅棺木喊丧的时候,天还下起了小雨。堡子里的人说,是老天为刘保长哭呢。
在国人响应号召拼命朝小康社会奔的今天,常听CCTV播报:某地一不法厂家用酒精兑水兑香精合成名牌酒出售,被工商部门查处罚款多少多少万元;某省某市小作坊用酒精兑水售卖,有人喝了它丧命。
而我听到这些铺天盖地的酒精兑水的新闻,我笑了。想当年,我的大舅带着我们喝了那么多酒精兑山泉水,我们咋还活得好好的呢?难道,那些年我们的命,真的贱?!
2016年5月27日于光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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