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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著名当代哲学家、哈佛大学名誉教授希拉里·普特南(Hilary Whitehall Putnam)于美国当地时间3月13日去世,享年89岁。普特南最为人知的,便是基于对心灵、存在、认知的讨论,将法国哲学家笛卡尔的怀疑论用一个思想实验模拟了出来——“缸中之脑”。
然而,他的研究与影响绝不仅限于此。今日,同道翻译组翻译了学者玛莎·娜斯鲍姆纪念普特南的悼词。“对我们来说,在悲痛之余再次回望普特南的事业也是一件有益之事。这能够让我们感受他用一生为我们所展示的哲学之真谛以及哲学对人性的意义。”
原文来源/huffingtonpost
翻译/张卓 叶一舟
审稿/姜昊骞
纳斯鲍姆悼普特南:他说“喧嚣的人类活动”不该被扭曲
哲学在当下的美国十分不流行。马克•卢比奥用他一贯的粗俗口吻说:“我们需多一些焊工,少一些哲学家。”北卡罗莱那州州长帕特•麦克洛瑞也把哲学拎出来,称其为提供“毫无价值的课程”、“不能为人们提供就业机会”的学科。放眼全国,人们对于似乎钱途光明的STEM(即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学科趋之若鹜,青眼有加。尽管所有人文学科都备受轻蔑,哲学却一直吸引着尤为负面的观感——或许这是因为哲学除了看上去毫无价值外,还隐约地显示出一种危险性,一种对正常传统价值的威胁。
但情况并非总是像上面所说的那样的。通观哲学在欧洲的历史,它不断受到各种传统力量和权威的“过分青睐”。然而,在美国的建国时期,情况又有所不同:美国的国父们继承了启蒙精神,沉浸于卢梭、孟德斯鸠、亚当•斯密,以及古希腊罗马先贤(尤其是西塞罗和罗马的斯多葛学派)的理念和作品中。作为启蒙主义者,他们对以理性和论证引领国家,而非依赖未经检验的传统深感自豪。正是他们的智识之独立与理论之洞明在他们需要铸就一个新国度时助了一臂之力。筚路蓝缕,斯人远去,我们虽已行至远方,但却迷失了方向。
3月13日,美国永远地失去了这个国家为世界带来的最伟大哲学家之一。希拉里•普特南因癌症去世,享年89岁。我们这些有幸作为学生、同事和朋友而认识普特南的人,回忆起他的一生,心中都饱含无限的感激与爱。因为希拉里不仅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家,也是一个极为慷慨宽容的人。他真心希望人们都能忠实于自我,而非成为他的门徒。或许对我们来说,在悲痛之余再次回望普特南的事业也是一件有益之事。这能够让我们感受他用一生为我们所展示的哲学之真谛以及哲学对人性的意义。因为,尽管普特南拥有无法超越的才华,但他相信哲学并不仅仅是为了少数具有天赋之人而存在的。他认为,也正如两位他最喜欢的哲学家——苏格拉底和约翰•杜威(这里我需要补充的,也正像美国国父们)——所认为的那样,哲学是为了所有人存在的,是对我们所有人内心人性的唤醒。
作为一个哲学家,普特南具有海纳百川的理论视野。他曾写道,“所有能被概括的哲学都能归为一体”。在其著述颇丰的学术生涯里,普特南在极为广泛的哲学领域里对许多具体问题都阐发出了细致且极富创见的理论。自亚里士多德以后,确实没有哪位哲学家像普特南那样,在如此多的领域中做出了富有创见的重大贡献。这些领域包括:逻辑学、数学哲学、科学哲学、形而上学、心智哲学、伦理学、政治思想、经济哲学和文学哲学。
而且普特南还涉足过两项亚里士多德也未曾进入的领域,那就是语言哲学和宗教哲学。(普特南是一名犹太教徒。谈到宗教哲学时,他是将犹太教理解为一种充满永恒反思的生活方式)而在所有这些领域中,他与亚里士多德有着同一个深刻关切,那就是:人类繁杂的生活事务不应该为了迎合某种简单化的理论而被扭曲。也就是普特南口中“喧嚣的人类活动”应该成为哲学理论研究的语境。
在这一信条的引导下,普特南时常站在时代风潮的对面。他反对简化、还原的倾向,反对逻辑实证主义,反对后来出现的用计算机建模来解决哲学问题的方法。正因为普特南几乎比哲学领域中的其他任何人都了解物理学,所以他也十分清楚如果将哲学降到与物理学同等的地位,那么哲学必将受到致命打击。因为哲学归根到底是一个人文学科。(我还记得,他在哈佛教授过一门精妙而全面的反主流文化课程,那时逻辑实证主义正开始走向衰微。课程内容包含着伦理学、美学以及宗教学方面的知识,普特南称它们做“非科学知识”。普特南描述了如果用物理还原论来代替所有这些规范学科将会是一种怎样愚蠢的行为。)正是由于拥有不盲目追逐所谓学界潮流的独立精神,他能够怀着深切的热忱回到古希腊那些充满灵感的思想中,虽然这在实证主义者看来是十分愚蠢的。他学习古希腊思想是为了能够更好地研读亚里士多德,在他看来,亚里士多德对身心问题有很多重要的洞见,当代的思想者应当继续循着它们深入下去。
同时,就像亚里士多德那样,普特南从未向非理性主义作出一点让步,他从来都不曾对哲学理论产生过些许怀疑与轻视。就像他所强调的那样,用理性的力量去安排我们生活世界的尝试是在繁杂生活中最为深刻而又普遍的方式之一。他相信,我们不仅有着陷入懒散与混乱生活的倾向,还有屈从于权威与压力的倾向。后者要危险有害得多,正需要哲学去直面对抗。
绝大多数哲学家只是嘴上说着要坚持论证,但最终不免失足落入教条主义的深渊,他们会不惜余力地为一个现存的观点辩护,而全然不顾是否已经出现了新的观点。但普特南进行哲学思考方法上的观点同时也就是他的弱点。因为他真的严格遵循论证,论证出了什么就是什么,所以观点就经常发生变化,但这种变化并未将他带入不幸的境地,而是恰恰相反。这种变化给予了他全然的喜悦,并成为他在自己的理性面前保持谦逊的很好例证。有一次在20世纪70年代后期,在哈佛的形而上学课上,他与两位同事纳尔逊•古德曼和W.V.O•奎因所持的观点大相径庭,他们进行了激烈的讨论。普特南对于那一场辩论兴趣持续增加,以致于他丢下了部门会议,而在午餐期间跟古德曼在食堂中来回走动,讨论问题。在那个学期结束之时,他在美国哲学协会所做的主席报告就包含着对他自己先前学说的反驳——一部分是基于古德曼的观点,但并不完全相同。
按照理性生活是困难的,过去如此,如今亦然。无论我们是对哲学一无所知还是身为哲学教授,我们所有人都会发现遵从教条比独立思考容易得多。而我认为,希拉里•普特南的一生给我们这个问题重重的国家提供了一个高贵的典范,他始终愿意遵从理性的批判。我们的国家本来是由热爱论证的人建立,现在却已沦为修辞家和演员(柏拉图太了解这些人了)的玩物。在我们失去了我们国家的一位巨人的日子里,好好想想这一点吧。
作者:玛莎·娜斯鲍姆(Martha Nussbaum),美国当代最重要的古典学家,伦理学家和公共政策研究者。被视为“新斯多亚主义”的代表人物,她已经出版的17部专著涉及古典学、政治哲学、法学、博雅教育、女性与人类发展等众多领域。同时,她还是当前美国最杰出、最活跃的公共知识分子之一,其观点不仅在美国,而且在欧洲、澳大利亚都颇有影响。
纳斯鲍姆悼普特南:他说“喧嚣的人类活动”不该被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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