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交换生谈选举：年轻人早已厌倦蓝绿

罗油

在和台湾同学一起“吐槽”过今年选情的冷清过后，我才开始写这篇文章。坦白说，刚开始面对这个题目的时候不免会觉得难以起笔。毕竟，只需回想2012年那场选战最后关头的惊心动魄，则仅凭直观的知觉便能体察这个2016年当下的波澜不惊。
回首四年前
四年前，我在台北交换的时候，恰好选了系上一位知名教授的“媒体、企业与政治”课程。在每次课程的开头，教授都要求我们速览当天台湾四大报的新闻版面，并现场展开讨论。当然，重点并不在于新闻的具体内容，而是报社处理版面的手法，以及其背后蕴含的媒体与政治的互动逻辑。
于是，学期与选举平行推进，四大报头版内含的选战攻防呈现你来我往的态势，和各方候选人的民调表现遥相呼应。彼时，蓝绿之间的议题操作与辩论还在一个相对广阔的维度下展开，经济、社福、族群、教育、两岸等都有涉及，双方也使出浑身解数，在各种造势场合登场亮相、各种特色鲜明的助选广告、微电影层出不穷。
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对像我这样没有投票权的旁观者来说虽非直接利益相关，却也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不带色彩地去集中观察民主政治的运作规律，同时累积思考两岸关系的第一手素材。
那一次，在最后关头，王雪红等业界大佬纷纷站台力挺“九二共识”，加上投票当天部分蓝营选民“弃宋保马”，终于把马英九留在“总统府”，也把手持“台湾共识”的蔡英文挡在最后一里路开外。
有趣的是，马英九的胜利并不如想象中那般令全体陆生普遍振奋。反倒是蔡英文凭借一段感性而有承担的败选感言，赢得了不少陆生的尊敬。我不知道，是胜选后国民党的狂喜不符合中国人对“温良恭俭让”的期待。还是在我们的文化中，失败的一方总是更容易博取同情。
但这件事至少能让我们学到：政治是不能直接二分的，刻板印象也有机会变得灵活，而超脱定见有时是会带来转机的。显然，两岸关系要再有更大突破，共、民两党双方的良性互动殊为重要。
当然，马英九有惊无险的连任，ECFA的顺利签署，两岸学生、学者等民间互动交流激增，无一不让人憧憬两岸最好的年代……
眼见四年后
转眼到了2016，已是又一次开票的倒计时,如今的光景恐怕超乎多数人的预料。“小马哥”大概不会想到，自己八年来的兢兢业业换来的是坠入谷底的民意支持和国民党的选情告急。“空心菜”大概也不会预见，四年前那场失败后的卧薪尝胆会让自己在今天说出“维持现状”到“中华民国”再到“承认九二会谈历史事实”这些乍看之下与国民党如出一辙的两岸论述，甚至得名“女版马英九”，却在民调中一马平川。
我想，四年前简单认为投给马英九代表两岸和平，也代表大陆朋友还能再来台湾的那些台湾年轻人，这次可能不会一如往常投给蓝营的朱立伦。而四年前站在蔡英文败选现场，热泪盈眶、心有不甘却也接受现实的那些台湾年轻人，可能早已厌倦蓝绿，转投第三势力，或干脆因对政治的失望而放弃手中的选票。在这片土地上，人们正试图走出非蓝即绿、非黑即白的僵局，却仍然找不到摆脱迷茫的共识和一往如前的方向。
气候一年四季，大选四年轮回，这些年的台湾就像是走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在我常驻的台北市，能看到一栋正在兴建或是重建的新大厦是一件颇反常的事，都市更新举步维艰。
你说这令人悲哀吗？可是她又像是孤悬海外的桃花源，有些长久不变的温情和价值常常冷不防地给你一种发自内心的触动，那些东西可能我们在阔步向前时遗忘了，或不觉得重要了。
你说这值得骄傲吗？可是站在大陆经济崛起的角度，你总容易觉得台湾人这是不思进取，自绝于全球化、自绝于大视野，因为在终于“后来居上”的我们看来，小清新自不如大胸怀，小确幸也敌不过大发展。
此时此刻，我和四年前一样在台北，平静等待几天以后那场选举的结果。日常遇到的台湾人们大体也跟我一样，除了电视和报纸上看到的选情播报和政论节目更多一些，生活平静如常，吃饭睡觉，苦辣酸甜。
这一次，有的陆生已经提早买好回家的机票，连等开票结果也了无兴致。而研究所里的台湾同学，有的正在策划通俗易懂的政治题材杂志，希望能让他的同胞们懂得：“你不关心政治，政治就会关心你”以及“民主不是只有投票，更重要的是平时的公民参与。”这些在台湾已经某种程度被普及，却仍未被完全实践的公民社会常识与精神。
几天之后，不论结果如何，希望所有真正关心两岸的人们，不要对事实生气。要知道，选举和敌人是一时的，生活和朋友则是持久的。看淡简单的胜负输赢，才能回归两岸彼此生活的常态。
至于小确幸是不是台湾的宿命？两岸能不能永葆和平？对于这些在台海上空盘旋日久的问题，我们与其期待2016年1月16号的那场选举给出回应，不如秉持谦卑与自觉，在行走两岸的亲历中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