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上注册登陆,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用户注册
x
白天,我来到街上,信马由缰地打发着既轻松又无聊的时光。大街小巷的墙壁上贴满了红卫兵的大字报。但只有‘打倒“两个字我认识,其余的,就连被打倒人的名字我都认不全。所以我也从来没有认真地读过一张大字报。到了傍晚,肚子饿了,等回家吃过晚饭,这时的街道开始热闹了起来。
这时候,红卫兵们要在富人家的门外搭起的台子上,为抄家举行一个仪式--批斗会。红卫兵们声嘶力竭地吼着革命口号。被批斗的人,头上戴着纸糊的尖顶高帽,胸前挂着写有‘打倒某某某’的牌子,还不时地被红卫兵殴打,看着批斗台上的那种场景,我常会害怕那些被批斗的人会不会突然死在台上。真不明白批斗与被批斗的人之间,哪里来的那么大的仇恨。直到有一天听了哥哥和姐姐的聊天,我才有了一点明白。
往日里,晚饭的时候若父母都去上班了不在家,晚饭通常是很简单的;如果能有够吃饱的剩饭菜就很满足了。这一天却有些不同,我的同父异母哥姐,他俩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饭。有红烧排骨,有凉拌洋白菜,有海蜇拌黄瓜,还有烧茄子。嗷,简直像是又过年了!
他们没有邀请我也没拒绝我。我坐在他们旁边跟着他们一起吃。他俩同时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哥哥从他的枕头底下拿出了一瓶啤酒。 这是头一次看到他们在大人不在家的时候喝酒。
他们各自倒了大半杯酒,不再在意我的存在。就听姐姐举起杯说:”祝贺你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嗨!计划之中,意料之外。“哥哥似乎有些得意忘形地回答。
”怎么说?”姐姐问。
“我能成为一个共产党员,这是肯定的。”哥哥接着说:“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并且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我不像有些人,他们要用上山下乡,跑到农村去种地来换党票。我不用,我是靠政绩。在过去的一年零四个月里,我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抄一家资本家或地富反坏右的家。我曾爬到西开天主教堂的顶尖,把那上面的十字架给拆了下来。别说是天津市,就是在全国,能有几个人敢攀到那么高去做那种事?”
" 那你就不害怕吗?" 姐姐问。
"爬到了上面,也怕过;但是已没有退路了。你想,如果半途退下来,那样会比摔下来更惨。人没摔死,政治前途就会被摔死了。’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哥哥像是说教似地继续说:"中国是共产党的天下,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加入共产党。我要远学陈平保刘帮,近学周恩来保毛泽东,最终保自己。’
他的话把我带入了云里雾中,我虽听不大懂。但有一点我有点明白了,那些凶狠的红卫兵们可能也是为了尽快加入共产党。
这一年的7月1日,哥哥从学校回来,身上穿了一身全新的真正绿军装,而不是他平时爱穿的用绿防布做的军服。胸前还带着一朵红布做的,有排球那么大的大红花。他还带了几个人回来,他们又喝起了酒。这次他没让我和他们一起吃,给我拨出了一些菜,叫我到一边自己吃。开始我猜是他们要庆祝共产党的生日,后来才听他们说哥哥参加了去内蒙古的建设兵团,哥哥是团长。(其实只有22个人)
哥哥走的那天,要先到学校集合,然后集体去火车站。是爸爸跟姐姐送他去的学校;可能是妈妈不是他的亲妈妈吧,她没有去。但当他们出门以后,妈妈哭了。看到妈妈落泪,我也跟着伤心地哭了起来,心理第一次感到离别的心酸和不知所措的恐惧。妈妈把我抱在了怀里,我感到我和妈妈都很孤独。哭着哭着,我睡着了。到吃晚饭的时候,是姐姐把我叫醒的。记忆当中,那天我生平第一次被她用手拉着手带到了饭桌旁。看得出,她也哭过了。
可以想象,那天的晚饭很不是滋味。爸爸他说要去串门,只吃了几口饭就走了。剩下我们几个,我都忘记了晚饭是怎样结束的。自那以后,心里总感到有一个深深的黑洞。看不到底,幽幽地暗藏着一种莫名的伤感。
哥哥走后十天左右,家里收到了他的第一封信,说他们平安到达了内蒙古。第二天又收到了他的第二封信,这封信比较长,写了许多当时欢迎他们的热闹场面。还问了爸爸,姐姐,阿姨(他管我妈妈不叫妈妈,叫阿姨),我和小弟弟好。听到了这里,妈妈又哭了。是姐姐给全家念的信。
又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收到哥哥的第三封信。信里夹带了一张哥哥骑在马上的照片,但好像没有第二封信里的那种激情了,只是说很忙。
哥哥走了,家里突显了几分寂寞,心里平添了几多挂念。虽然他在家时并不把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纳入他的生活,但我还是当他是家里的老大,我生活中的榜样。
哥哥走了,我的影子保护者也没了。人前,更感到胆怯和孤单。当时我还不太懂得什么是无聊,只是每到黄昏,心里常常被恐惧的深夜独处而忧烦。漆黑的夜空,看不到那里有多深,预想不到那里有没有凶险。这种莫名的困扰又常常影响我的睡眠。导致我常常暗自崩溃,感到生活的乏味,生命的无稽。
‘停课闹革命一年多过去了,每天醒来最大的希望就是妈妈能留下几分钱好到早点铺吃早点。如果没留,就只好找些干粮,掰在碗里,加点酱油,用热水泡一下,虽不如早点铺的好吃,早晨醒来的饿算是解决了,一天就这样子开始了。
接下来便是漫无目的地走到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遇见一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漫无目的地瞅着身边的“革命”。
“革命”对那时的我来说,就好像是看着别人的家里在吵架,和我扯不上什么关系。哥哥姐姐年龄大,他们去闹革命了,我还小,只是个旁观者。我是只停课而不闹革命。
其实这样无所事事的日子对我来说,也并不好过。每天里,最大的感受就是肚子饿了却在家里找不到吃的。我甚至想过要到饭馆里去讨点吃的。可我又是个想得多做得少的人,常常是饿着肚子坐在窗前,想着讨饭时会发生的各种情景,但我至今也没能为了肚子而丢下自己的面皮。
就这样,常常地要饿着肚子,慢慢地我成长着。记得我十岁那年的一天,姐姐忽然兴高采烈地说她明天就要去上班了。没多久,当她第一次领到工资后,给家里买回来许多好吃的还特别给我和弟弟买了一大包糖炒栗子。看着姐姐那副得意的样子,我和弟弟只是吃着,傻笑着,讲不出一句感激的话。
自从姐姐上班后,家里的生活有了很大的变化。她经常给家里买一些糖果给我和弟弟吃,所以当我饿的时候就不会像以前那样望眼欲穿地等着爸爸妈妈下班回家做饭了。
姐姐给的糖果,我常常会带到街上,等有小孩和我玩的时候故意在人前才拿出来吃。感受着别人对自己的羡慕眼神,那可真是一种心灵上得意的享受。
我长大了,我的个子已经超过了姐姐。渐渐地,我发现街上也有了一些害怕我的小小孩。我也上了中学。
我那时的中学不用考,是小学毕业了原锅端的;所以班里还是原先的小学同学,没什么新鲜的。但有一件事我当时怎么也不明白,那就是有几个原先和我一样的同学,中学开学的头一天就被宣布成了班里的班干部。(未完待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