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舞 发表于 2013-8-12 16:38

镇上来了一个女人

本帖最后由 圆舞 于 2013-8-12 16:5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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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上来了一个女人,茶余饭后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大家都说这个女人比镇上所有的女人都要美丽,都要风情。对于我这小镇,镇上多是粗人,懂得“美丽”一词已经难得,所以,“风情”这一词是由我口中所出。就在前几天,我去学校接儿子放学,站在学校门口,看到一个女人跟着一个个像饿坏的狼一样扑出校门口的孩子后面,她的头发很长,微卷,穿一套杏色的职业套装,款式很中性,衣料很柔软,尽管那是一套裤装,我的心却闪出了“风情”这两个字来。于是,这两个字就成了我对这个女人的所有鉴定。
  很多年前,我也算是镇上文化最高的一个,当年,我一心以为能进镇上的文化站上班,站长的位置已经空缺多时,可是,在所有人都看好我时,站长被人捷足先登,邻镇书记的一个老表,以交换的形式,坐上了站长这位置,而我,被安排到本镇屠宰场工作。
  不是没想过抗拒这样的命运,可是,在我还小的时候,父亲就抛弃了我和母亲,远走他乡,这么多年,一直是母亲以一副柔弱的身躯撑着这半边天,撑到我大学毕业时,撑不住了,病倒在床上。我望着含泪的母亲,她很内疚地说,儿呀,都是做娘的没用……那刻,我真想扑到母亲的怀里痛哭,可是,这个家已经有一个哭泣的母亲,不能再多一个哭泣的儿子,于是,我笑着对母亲说,娘,这没什么的,在哪都是锻炼。
  每天天还没亮,我就进了屠宰场,听着那一头头肥头大耳的猪在哀嚎,我觉得,那也是我的命运,我不过也是一头待宰的猪,比它们高级不到哪去,更幸运不到哪去。只不过,它们还能喊出声音来,而我,却连喊都不能喊。
  慢慢地,我麻木了,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你拒绝,你抗争,始终都要握手言和,和平相处。惟一希望在我对生活露出笑脸时,生活能还我一张笑脸。
  当母亲托三姑给我介绍凤英时,她外表结实,很像一个能干活的料子,但却不大爱说话,不多言,三姑问一句,答一句,“你不嫌弃我这侄子家穷么?”“不嫌弃,我家也穷。”时,我决定不嫌弃她没有一头乌黑的头发,不嫌弃她的眼睛不够水汪汪,不嫌弃她没有给我一种我见犹怜的爱意。婚姻是什么?不过就是胖子的脂肪不嫌弃瘦子的骨头。
  就这样一眨眼六年过去,儿子狗娃五岁了,病重的娘在凤英的照顾下,安详地度过了最后那几年。去年,她抓着我的手说,儿呀,娘要去见你爹了,有凤英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我问,爹?我没那样的爹,你不要去见他。母亲却笑了笑,说,无论你爹做错了什么,他始终是你爹。前些年有人捎来信说,他在外遇事,人没了,连骨灰都没剩个……说到最后,母亲呜咽着说不下去,我除了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不知还能做什么。当天夜里,母亲就真的找我爹去了。
  纸钱烧得满天飞舞,冷冷的风从身边吹过时,在想,在我死去的那天,会不会也有一个愿意追随的人?我回头去看了凤英一眼,许是狗娃顽皮,她正按住狗娃的手,轻轻骂道,小兔崽子,乖点。狗娃调皮地吐了下舌头,还是乖乖地呆在他母亲身边,帮着一些小忙。我悲哀地发现,这是一个好母亲,也是一个好妻子,但却不是我下辈子依然愿意追随的女人。
  2
  狗娃这几天放学到家,在做功课时,总喜欢说“连老师”“连老师”的,他母亲就问,哪个连老师呀?狗娃说,就是新来的那个老师呀,大家都说她漂亮极了。现在她就教我们班呢。啊?狗娃在说那个女人。于是,我拉长了耳朵去听,“隔壁班的老师和学生都经常故意地走过我们教室,就是为了要多看连老师几眼。娘,你怎么穿得这么老土呀?我连老师穿的衣服可好看了。就像……”狗娃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在那抓耳挠脑的。我偷笑了起来,“就像是风中的一朵云,云中的一滴水”这就是那天那个女人给我的感觉,原来她就是连老师。
  当着凤英和狗娃的面,我什么也没说,回到房里,打开了角落里的一个木箱子,翻出一本书来,书的扉页上写着“赠杨树   杜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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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去学校接狗娃放学时,发现接孩子的父亲一下子多了起来,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诡秘,仿佛在举行一个什么秘密会议似的。其中一个向我打招呼说,杨树,你也来了?说完,他又不怀好意地对我笑了几下。
  我就觉得奇怪,这些男人们平常都是要自家婆娘来接孩子的,要是闲着没事做,就会凑一块打打牌,摸摸麻将,大声吆喝,用力揍人,何曾见过这么温情的表现?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原来又是连老师,她今天穿花裙子,把头发卷起来盘在头上,力求整个人看起来很严肃,可是,鬃角却有几绺头发顺着脸庞垂下来,平添了几分妩媚。她一出现,那些男人们的眼睛都直了,哪还顾得上孩子都到了身边还在不停地望。
  我笑了,笑过了替这个小镇的男人悲哀,他们朝见山,夕见土,何曾见过如此美女?镇上的女人皮肤黝黑,衣着保守,一年到头,除了灰就是黑。他们曾经以为女人就只得这个样,有一天,城里来了一个仙女,一下子就把镇上的女人比下去了,把男人的心收了去。每个男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女神,就算是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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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地,关于连老师的传闻越来越多了,有人说,她在城里有一个家,有老公,有孩子。但是,她老公有了另一个女人,还打她,于是,她逃到了这里来。有人说,她有一个相爱多年的情人,但有一天,情人伤了她的心,于是,她就来到了这里。更有人说,她爱的男人,在很多年前离开了她,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寻找着他,一个一个镇地去寻找。
  狗娃问我,爹,你觉得哪个版本才是真实的?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小小年纪,这么八。问你娘去,她也是女人。
  娘,你说呢?狗娃的眼睛转向了他娘。
  正在吃饭的凤英停住了嘴里的咀嚼,细想了一下,然后问,狗娃,你觉得连老师是一个好人不?
  连老师可好了,特别是对我,每天都检查我的作业,我做得对的,她就表扬我,做错的,她就给我耐心地讲解,直到我会做了为止。连老师一直表扬我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呢。一说到连老师,狗娃就眉开眼笑起来。
  凤英偷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吃饭去了。
  娘,你说嘛,到底连老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的?
  小孩子管那么多,快吃饭,吃完饭就做作业去。凤英打住了狗娃的好奇心,她看向我,好像我是那个知道答案的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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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四那年,我和杜芸面临着两个结局,要么她跟我走,要么我跟她留下来。但是,我一个穷山里的孩子,怎么高攀得起北京城里的有钱姑娘。杜芸的爸和妈都是国有企业的高管,住高楼,开小车,就差没养洋狗,当然是极力反对我俩的恋爱。杜芸用了两年时间去争取,得出一个结果:在一起可以,但杨树得留在北京,我们负责给你俩找一份好的工作。
  最后那次去杜芸家时,我记起了第一次来见她父母,看着那光洁得可当镜子的地板时,我的脑子里浮现镇上洼洼坑坑的小路,我不知道,如果杜芸看见路上偶尔可见的牛屎时,会不会惊诧“这是何物?”。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特意选杜芸不在家的时候去辞别她父母,我说,叔叔,阿姨,我家里还有一个生病的母亲,我必须得回去,不能留下来。我辜负了你们的好意,也辜负了杜芸。请你转告她,我爱她,但对不起她,爱情和生活是两回事。
  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杜芸,我们失去了联系。
  直到连老师出现。
  6
  放学路上的狗娃说,学会了一首新的歌,说是连教师教,唱给我听“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听着狗娃童稚的声音唱着这首当初我和杜芸最喜欢的歌时,我忍不住流泪了。
  爹,你怎么了?狗娃发现了,问。
  我连忙说,没啥,刚才沙子进了眼。
  爹,,那要不要我帮你吹吹?连老师说,如果沙子进了眼睛,不能用手去揉,而是要用嘴巴去吹,这样,沙子才会伴着眼泪一块流出来的。爹,我帮你吹吹吧。
  好,你帮我吹下。于是,我蹲了下来,和狗娃差不多一样高。狗娃的嘴对着我的眼睛,猛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我的眼睛猛吹。这下,眼泪流得更猛了。
  爹,沙子出来了没?狗娃关切地问。
  我笑了笑,用手揉了揉他的头,望着很远很远的远方说,嗯,沙子吹出来了,爹没事了。
(未完)

圆舞 发表于 2013-8-12 16:39

未写完,也未及修改,多给意见。

小懒 发表于 2013-8-12 17:21

后续~~期待~~~加油!!

阿傻 发表于 2013-8-12 19:09

养着先,稍后细看再点评。

伊伊妈 发表于 2013-8-12 21:12

期待续集

圆舞 发表于 2013-8-12 21:19

阿傻 发表于 2013-8-12 19:09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养着先,稍后细看再点评。

其实已经到了结局,只不过下午时间不足。
唉,可惜了当时泉涌般的灵感,一停下来,又有了挤牙膏的感觉了。

笑嘻嘻学习 发表于 2013-8-13 00:01

你准备安排杜芸与杨树见面吗?他们的情还会再续吗?我觉得是时候让他们有一个了结了,对吗?

格格不入 发表于 2013-8-13 03:44

结局应该是告诉我们这是一个梦,而我们还是在现实里饿着。

圆舞 发表于 2013-8-13 08:00

笑嘻嘻学习 发表于 2013-8-13 00:0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你准备安排杜芸与杨树见面吗?他们的情还会再续吗?我觉得是时候让他们有一个了结了,对吗?

对滴~

圆舞 发表于 2013-8-13 08:01

格格不入 发表于 2013-8-13 03:4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结局应该是告诉我们这是一个梦,而我们还是在现实里饿着。

你也是对滴,现实,梦想,永远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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