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尺度如何过审?《驴得水》导演详解五大争议
《驴得水》剧照
有了去年《夏洛特烦恼》的横空出世,作为“开心麻花”出品的第二部电影,由同名话剧改编的《驴得水》被寄予厚望,以黑马之姿拯救当下疲软的中国影市。
这部没有明星也没有成熟IP的电影,排片几乎与同天公映的好莱坞大片《但丁密码》持平。
可以确定的是,《驴得水》在如今国产商业片的语境下,难得一见地对人性和体制的阴暗面进行辛辣讽刺,在喜剧的外壳下包裹了一个可有多重解读的寓言故事,单是这种立意和胆识,就值得一看。
张一曼被剪去长发
而片中最饱满的角色,是由任素汐饰演的张一曼,外貌平平的任素汐以“整容式的演技”,演出了如“羊脂球”一般纯洁的灵魂,一喜一悲,一颦一笑,令人心碎。
正如昨日的文章所说,每个看完这部电影的人都不禁发问:这也能过审吗?然而《驴得水》偏偏做到了。
本文中,《驴得水》的两位导演周申和刘露针对影评人和观众提出的疑惑,进行了详尽的解答,包括过审细节、影片尺度、主题内涵、舞台剧形式感和未来发展等方面。
男周申,女刘露
年轻的周申和刘露,从大学合作至今,对创作的形式与内容的把控,世界观和方法论完全一致。专访中,两人的个性和说话方式也十分互补,男导演周申犀利尖锐,直言不讳,女导演刘露则细腻缜密,包容通达。
据他们的描述,《驴得水》创作团队中,大部分人从话剧时期就一路相随,电影剧组的所有参与者都拿出了半年以上的时间,进行排练、试拍、实拍,最终我们看到,该片在文本呈现上非常娴熟,情绪情感丰沛,但部分舞台化的调度和表演,还是成为它必须要面对的一种批评。
两位导演参加路演
对于如今商业电影的一些操盘规则,周申并不买账,直言“不需要监制,创作上就是我们最大”,而刘露则表示,并非排斥明星加入,而是必须要求他们按照自己的创作方式来打磨作品,这一点,恐怕线上档期满格的明星们根本做不到。
好在两位导演凭借成片质量,还是让作品顺利出炉,给华语商业片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至于能否再创“夏洛”式黑马佳绩,只能拭目以待。
(PS:本采访含轻微剧透。)
[讽刺性+荤段子,竟然都过了审?]
初衷是表达人性,并非针对政权体制
秦婉:这个故事的讽刺性非常鲜明,政治隐喻埋藏得也并不深,一些涉及性的台词尺度也不小,在当下的电影里显得非常生猛,到底是如何通过审查的?
周申:我们过审没有遇到任何的问题,大家都担心两点问题,一是政治隐喻的,其实我跟刘露要表达的初衷是共通的人性,而不是针对某一个时代和某一个地域的某一部分人,不是要针对哪个政权,或者针对哪个体制,并不是。二是我们电影中有一些荤段子,不是为了要讲荤段子而讲,而是人物性格的一部分,也是故事发展的一部分,因为这个故事最主要的一个爆发点,就是张一曼“睡服”铜匠,从张一曼说出这句话,然后这么行动后,这个故事就开始分崩离析,才有了后面的一切,如果没有之前张一曼人物性格的铺垫,到这里是非常突兀的。
对于审查来说,只要不是故意的,而是故事需要、人物性格需要的,就是合理的,审查就不会横加干涉,所以这两点我跟刘露当初判断认为应该没有问题。其次,我们创作的原则就是不做自我阉割,先把我们想表达的,完整表达出来,接下来如果审查提意见,我们再想办法修改。
而结果是,审查只提了唯一一条意见,是说蒙语要加字幕,而且是“自行修改后通过”,就是改完后不用再去报一次了,加上字幕后就进行下一个环节的技术审查。
张一曼的形象在片中非常亮眼
秦婉:其实我们知道好多电影,尤其在黄段子方面被压得挺多。
周申:我不知道别人的具体流程,究竟他们是被审查部门提了意见,还是自己内部阉割了,行内有很多修改根本没有到审查部门,而是在公司就被要求修改了。这是其一。其二,黄段子跟黄段子还不一样,首先我们的也没有那么黄,也没有涉及到器官,而且把这些拿掉了,故事就不成立了。
刘露:有的观众会说,前面有点污,但是张一曼太可爱了,如果她前面不这样就好了,但其实正是因为张一曼有点污,有了立体的一面,你才觉得她可爱。
周申:如果把前面这些拿掉了,你就不会觉得她可爱了,你会觉得这个人很不合理,为什么会说出“我要睡服他”,很不合理。
结尾坚持加入“奔向延安”,可理解为“回望初心”
秦婉:你们之前做剧本审查了吗?
周申:做了剧本审查,也没有意见。
佳佳最后奔向了延安
秦婉:结尾孙佳投奔延安的字幕呈现,也不是审查意见?
周申:那个是我加的。
刘露:是他(周申)要求要加的。
周申:而且是我比较坚持要求加的。佳佳这个人物是我和刘露作为创作者表达立场的人物。其他人物都是开放式的结局,佳佳则应该有一个明确的结局。这个结局代表佳佳坚守自己的底线,代表佳佳是要奔向她自己的理想,代表她勇敢地冲破当时一切的束缚,去追求理想,追求民主,追求正义,那不就是到延安去?
刘露:对,我们并不是想要刻意讨好谁,而是的确在那个时代,真的是一个很正面向的选择。
秦婉:有的观众并不觉得你们在讨好谁,而觉得那是一种讽刺。
周申:其实你把它理解成一种“回望初心”,也可以。
【舞台痕迹太重,电影化程度不够?】
已经去掉了90%的话剧梗,镜头以平实为主
话剧《驴得水》
秦婉:本片的话剧版和电影版在情节上有多大差别?改编原因是什么?
周申:其实主要有两点区别,第一,话剧有很多概括性、假定性的表现,是对生活当中真实现象的提炼表现,比如说铜匠在话剧里,他一看到别人戴大盖帽,就会害怕地下跪,表现这一类人对于强权的恐惧,但这不是完全生活的真实,而是凝练出来的真实,在舞台上这种凝练的真实,是符合舞台假定性的,观众是能够相信的,不但相信,还觉得很有效果,还觉得这么表现很给力,很准确,但是如果把这种凝练的真实放到电影的镜头前,它就显得不真实,所以在电影里,我们就把这些段落全部还原成生活的真实和生活的逻辑,这是电影跟话剧不一样的地方。
铜匠最后黑化了
刘露:对,所以到电影里就改成,铜匠在台上胡言乱语,特派员把那段胡言乱语当成了莎士比亚的诗,这是更贴近生活的一个处理。
周申:另外一部分是电影的镜头,在表达人物内心世界上更有优势,所以说我们增加了许多表达人物内心世界的段落,更细腻地去刻画,比方说,一曼送了一段头发给铜匠,后来铜匠报复一曼,就说要把一曼的头发剪掉,校长就去剪头,这都是话剧里没有的段落。
话剧里,没有剪头发,就是打巴掌,因为在话剧舞台上直接真打巴掌的冲击力,要比电影镜头前的强十倍。所有观众看到都傻了,它的冲击力已经足够了,就不需要再往后进行了,但是在电影里,首先打巴掌的冲击力不够,其次我们本来也要再把它往前推一点。所以这两块愿意,我们修改了50%以上。
秦婉:没有那种大的情节变动吗?
周申:脉络的线索是一样的。
刘露:替换了里面不同分寸的情节而已。
《驴得水》话剧剧照
秦婉:我们看到《驴得水》的舞台痕迹还是比较严重,大段戏都是在固定空间里完成,当然这也是电影的一种形态,从你们自身来说,在电影化方面做了哪些努力?
周申:电影化方面,首先我还是得说,我们认为矛盾冲突要电影化,而不是表现形式要怎么怎么电影化。矛盾冲突上,你得把戏剧风格的矛盾冲突,变成电影生活化的矛盾冲突,不是概括性的真实,是生活化的真实。这是我跟刘露最主要作出努力的地方,而且是花了一年的精力去改这个剧本,让它从话剧变成电影。话剧当中百分之九十的出彩包袱都是不能用的。
刘露:其实很多话剧观众来看是有一点不满意的。
周申:他们会有一点落差,在等那个包袱。在话剧舞台上,你可以现挂一个热点,是很爆的,但你如果在电影上现挂,那是很低级的。因为话剧不断在演,你不断改变,对吧,我这两年,现挂这个,过两年我可以挂一个别的嘛。但是电影你要是一挂就挂死了,你过几年再看,会觉得这都什么玩意儿。
秦婉:很low。
周申:很low了。当然我们在镜头上面,也是要做电影化的,我跟刘露其实在这方面没有经验,但是我们可以在摄影指导上请一个大师来帮助我们。我们请的是李安“父亲三部曲”的摄影指导林良忠老师,请他来给我们当摄影指导,我们双方的理念还挺合拍的。
我们还是希望镜头语言质朴一点,不要跳出来,让镜头成为一种语汇,镜头是服务于故事的。那么林老师恰恰是这样的,因为以他的资力和他的年龄,他可能已经不需要一些花哨的东西来证明自己了,他一来就跟我们说,你们这个故事就适合一种比较平实的,服务于故事、服务于表演的镜头语汇。他跟我们看的样板,是伯格曼早期的一些作品,戏剧感特别强,比我们的戏剧感要强得多。
刘露:对,因为他也是戏剧导演转过来的,他的那个几乎就是更像戏剧舞台转换,大家就在一个场景里面,镜头就这么摆着,在这儿演。
周申:我认为效果是好的,我想要的效果就是观众不走神。
秦婉:你是坚持某些地方得有一些舞台感吗?
周申:没有,我们不坚持舞台感,我们不坚持“任何感”,我们就是讲故事,怎么对讲故事有利我们就怎么讲。
电影表演与舞台没区别,情绪激烈是因人物性格
秦婉:但是在表演层面,一个舞台的演员,跟电影演员肯定还是有差别?
周申:一样的,每个表演的体系不一样,比方说我跟刘露学的是斯坦尼体系,体验派的,体验派在舞台上也不要求你夸张,就两个字——真实。真实是什么?真实是说我在老远看,你是一个活人在生活,我把镜头对到这儿,你还是一个活人在生活,这不一样嘛。说得稍微具体一点呢,就是说从自我出发,生活在情境里,生活在角色的情境里。
我举一个例子,比如说我去演一个老头,那么有两种不一样的表演流派,表现派是我去观察一个老头,把这个老头的外貌和动态步态都观察了,记住之后我去模仿他,不断熟练。而体验派是,也去观察一个老头,你要去了解这个老头的他的规定情境,他是关节不好还是耳朵不好,还是记性不好,他的步态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然后你相信这个情境,就不用再去模仿他了,我就相信我自己关节不好,记性也不太好,听力也不太好。于是乎,所有的东西是自然而然的产生的。对于话剧和对于电影是一模一样的,其实就没有差别。
刘露:就像大家都很喜欢素汐,觉得她演的很真实很鲜活,其实跟她在话剧舞台上是一模一样的。
片中孙佳与周铁男的吵架戏被指过火
秦婉:她还是不错的,但是其他有几个演员,可能某几场戏的时候大家会觉得有点夸张,有点舞台,因为太放了。
周申:他的夸张,并不是因为我要求他舞台化而夸张,而是因为他在那个情境之下就是这样的。
我们和我们的演员有的认识超过十年,认识时间短的也有好几年了,我们经常在一起,我很了解他们平时什么样,他们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他们高兴的时候什么样,开玩笑的时候什么样。
你比方说佳佳跟铁男在旅馆里吵架的那一段戏,好像感觉就很炸,但生活当中就是这样。那个女孩在剧组也这样,她和总出品人住一个房间,也这么大骂总出品人。
刘露:就是一个性格很冲的姑娘。
周申:她在指责你、跟你起急的时候就是这样,再比方说裴魁山骂人,他急眼了就是这样。所以我们不是要求他演得夸张,而是选取了夸张的情境,把生活当中矛盾冲突集中的地方都择在一起,这是我们的风格。
刘露:对,很多人觉得素汐的表现很淡、很生活化,因为她里面没有叫嚷的戏。
周申:因为她不在意嘛。
刘露:这是她温柔的性格造成的。
刘露:她这个戏里面,没有一场激烈冲突的戏。
周申:比如说佳佳的演员,她就会说,导演,我这样演是不是在镜头前会有点过,要不要收敛一点拿捏一点,反正我跟刘露是绝对不允许这样。
刘露:对,如果没有那么生气,而演得很生气,是假的,但是我很生气,为了在镜头前把气压下,这也是假的。
秦婉:所以演员也提出过这种类似的疑惑。
刘露:对。
周申:演员提出过,但是我跟刘露坚持的。
刘露:她演的时候是真的很生气,而事后再理性判断就不对了,我们不要做这个工作。
周申:当然了,这个东西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的人就喜欢欣赏那些拿捏的,我跟刘露就看不得一点,因为我跟你太熟了,你给我假,我受不了。
饰演校长的大力老师是导演为数不多不熟的演员
秦婉:你们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能去用一些不熟悉的明星演员了。
周申:我得知根知底。
刘露:对,所以我们用的演员必须我要了解,哪怕不熟的演员我中间要有熟悉你的过程。
周申:比如演校长的大力老师,我们之前要有很长的工作时间,大家在一起排练。
刘露:之前也认识,熟悉了几个月,了解他的性格,他喝酒喝完酒是啥样,我们一步一步去接触,试拍中还会发现不是那么熟的,就再调整。
【床戏过于刺激,人物转变过快?】
床戏尺度刚刚好,演员穿得比跳水运动员还多
任素汐最近因饰演张一曼而走红
秦婉:张一曼这个角色很出彩,她是如何从戏剧开始一步步构建出来的?
刘露:我们的创作很多都是来源于生活中有原形的东西,里面大部分人物都有原形,当然我说的原形不是完全照搬,而是生活中有这样性格特点的人物。我和周申不会太架空去写故事。
张一曼是我们生活中的一个朋友,由于这五年任素汐的演绎,一步步丰满了这个形象,更多又是用素汐身上的很多东西展现出来。她是一个慢慢成型,长出来的一个人物。
周申:我跟刘露写剧本不是说把它完全连骨带肉都写出来,我们只写骨架子,里面那些血肉,都是演员自己去填充的。
刘露:我身边有过这么一个在别人看来比较开放的女性,但是她从来不隐藏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然后非常坦诚,活得很真实和洒脱。但是她的表现方式是素汐本人赋予她的。
秦婉:在这样一个架空寓言式的故事里面,这个有光彩的女性角色,到头来还是被牺牲的那一个,从刘露作为女性的角度,是怎么看的?
刘露:对,有人会觉得这里面好像对女性有什么样的压迫,觉得女人就应该是被牺牲的,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我们讽刺的和最终我们要批判的,正是那些压制她们的人。像一曼这个角色,她设置成女性,是因为我生命中正好有这么一个原形是女性,他也许是个男人。我只是说像这样的人永远会被虚伪的人或易变、没有底线的人压迫。
周申:会被他们误解,会被伤害。其实并没有说故意要分男女。
刘露:对,哪怕她的结果大家觉得,唯一一个可爱的人的逝去,并不是一个坏的结果,这样的人还是可爱的,她最终没有妥协,没有同流合污,只是选择坚守自己的底线,在这里得不到自由,就去了别的地方得到自由。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光明的结局吧。
秦婉:从结构上来看,电影前半部分,一曼的形象非常丰满,到中间因为她发疯了,她的戏份就越来越少,结构上有了一点点不平衡,让人有点遗憾,后面她也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了。
刘露:那其实是由于观众太喜欢她了,所以想要她成为一个主线人物,但实际上她并不是绝对主角。
周申:我们是四个主角,就这四个老师四个主角。
刘露:四个主角,她甚至于戏份在绝对主角上还比不上校长。主角应该是校长,贯穿所有的事。
秦婉:倒不是因为主角配角的原因,而是亮点没了。
周申:原来话剧的第一版,其实她一直都在,在最后欺骗美国人的婚礼上,她还是一个很活跃的分子。但其实公众的反应不好。
刘露:是不相信的。
周申:观众不相信,演员也不相信,因为不真实。然后我们在话剧第二轮的时候就把它改掉了。
刘露:因为她在前面是这种性格的人,按真实的逻辑来说,后面是不会选择去要那些东西的。
《驴得水》里有不少荤段子
秦婉:任素汐是一个舞台剧出身的演员,她在拍床戏的时候,对她来说是不是一个困难?
周申:她那段床戏穿得比跳水运动员还多,胸贴贴得非常高。
刘露:其实我们这个尺度太低了,几乎等于只有一个吻戏,带了肩膀的一个吻戏。
周申:我觉得这个尺度刚刚好,为什么呢?其实什么也没露,只露了肩膀,但是让人觉得这段床戏好像还挺刺激的。
刘露:他们那一段,我们要求演员用最真实的状态,一直在培养他们的氛围,那个吻和吻后了以后产生了一些化学反应和尴尬,都是真实的,所以人们看见那样真实的化学反应和尴尬,自然会有羞耻感,但实际上你看很多银幕上吻得撕心裂肺,你也不会有这种羞耻感。
周申:因为它真实,所以让你感觉有偷窥感,演员演得很真实,就让你感觉你在偷窥人家上床似的,就会觉得很刺激。
刘露:对,在情感上这俩演员都是完全能够真实交流投入的。
铜匠的前后差异极大
铜匠之恶与阶级无关,只因“人性本恶”
秦婉:刚才说到矛盾全部要集中,这是不是会导致观众会觉得,有几个人物转变太快了?
周申:我们用的就是这个尖锐的矛盾,你觉得这个快,其实是先入为主了,或者有的观众自己都没想清楚,比如铁男之前还血气方刚的,结果马上就下跪,转变太快了,我就现场问,枪指着你,能不下跪的请举手,没有一个人举手,全场两百多人没有一个举手,那为什么你觉得快呢?是因为你没有遇到过。
还有个观众问,铜匠前一秒钟前一场戏还是一个爱一曼的状态,下一场戏就披个貂皮大衣上来了。其实一点也不快,它逻辑是有序的,连贯的,他先是在老婆面前被羞辱,而他这辈子第一次在他老婆面前雄起了,为了保护小三,命都不要了,结果小三直接给他来了一个打脸。任何一个男人在这个时候,也得恶从胆边生。其实逻辑是有序的,只是说我们在生活中很少见到这种情况。
刘露:他在有恶的时候,正好可以利用的事情出现了,特派员和美国人来了,他就借着这个势发泄了。
铜匠
秦婉:铜匠的这种恶,跟他的阶级和出身有关系吗?
周申:我们不是想说阶级出身的事,而是想说一张白纸,铜匠是一张白纸,是一个没有知识、从来没有接触过教育的人,他很有天分,你把知识给他了,但你没有给他价值观,为什么呢?因为中国人往往相信人性本善,他被人性本善这个东西麻痹了。但其实我更愿意相信人性本恶,你只有相信了人性本恶,我们才能够更加的去引导,重视价值观的建立。
如果一直拿“人之初性本善”这个东西来麻痹自己,你就觉得好像我只要给人知识就行,你给了他知识,野心也会随着知识而增长,当他的野心他的欲望增长起来,你就应该用一个正确的价值观引导他,他才会把他的欲望向好的方向发展,比如造福人类,也是一种欲望,是好的方向。
铜匠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些老师给了他知识,开发了他的天分,启蒙了他的欲望和野心,但没给他价值观,最终他变成这样。
刘露:我们这戏要探讨的是底线,在美好的目的之下,是不是可以不断突破自己的底线,如何守住自己的底线。铜匠这条线索上,我们并不是说阶层,而是还在说底线,你教会他知识不告诉他底线,是很可怕的,他会变成兽类。
周申:这些老师为什么没有给他价值观?因为他们自己也没有。
秦婉:这几个人物里面,孙佳是代表你们的立场,她奔向她的希望了,剩下的人是开放式的结局,有一声枪响,大家觉得一曼可能死了,这是一个悲观的结局吗?你们自身的世界观,是趋向悲观的吗?
刘露:我是一个悲观的乐观主义者,我很现实地看待和接受所有的现实,就算是悲观的我也接受。
周申:但是我们又是理想化的。
刘露:正是因为我接受这个,我去反思它,为了它能变得更好,本质上说我还是乐观的。
周申:我们对现实的认识比较冷峻,以真实为主,但我们是乐观主义者,觉得还是能有机会改善的。
刘露:并没绝望。
周申:对,有些人不喜欢我们这部电影,会说,社会本来就是这样,你干嘛要揭给我看?
秦婉:可能观众本来生活中就很累,喜欢看一些开心的东西。
刘露:就是因为要反思才可以改变。
周申:看了我这部电影之后,可能就能改变一两个人。
刘露:对,前两天看见一篇影评,看完以后我们俩心里真是软了一下,那篇影评说,看到最后几声枪响,我希望有一声枪响是打在我心里的,至于打死我心里的哪一个我,我回去再想一想。如果他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这就是希望。
【非商业模式创作,有可持续性吗?】
明星参与也得花时间磨戏,不需要成熟监制来把关
秦婉:你们的创作是和演员进行了长期的排练,与演员非常熟悉,假如说以后你们有执导别的电影的机会,有明星进来,人家是没有这个时间给你做这样的接触的,你们是不是就没有办法做?
周申:那就不做了。
刘露:那就不做了。
周申:对呀,我必须得按照我的方式来做事。
刘露:对,我们也不是排斥明星,有明星愿意跟我们这么工作,哪怕不熟,我们先熟一熟,几个月都混在一起试试。
周申:明不明星没关系,你是明星也行,过一段时间任素汐就是明星了,咱也得跟她合作是吧,咱不是排斥明星,咱是说你能按照我这个方式做,咱们就一起合作,你要不能按照我这个方式做,那咱就不能合作。
刘露:你看很多有名的导演,产量很少,也都是用御用演员,这是他对于表演的要求造成的,当然有这种表演创作的要求的创作者,产量就不会太高,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秦婉:你们这个电影没有想过找一个成熟的监制,来给你们把一下关?
刘露:最早找我们投资的所有投资人都提过,提过好几个很有名的监制。
周申:我告诉你,这个不用说了。我跟刘露的作品,就是我跟刘露最大。
刘露:因为我们的创作方式太独特了,我们俩之间是经过十几年的磨炼。
周申:我觉得你(刘露)说得很谦虚,没有必要说那么谦虚。
刘露:找一个真的有这样的人,能够跟我们在一套方法里面创作不是不可能。但很多其实就是挂个名,显得你出去有底气,那我就觉得没必要了。
周申:我也不需要他来监制我。其实说白了就是,我已经有老师了,你如果要来一个艺术总监的话,可能我会请我的老师,因为我的老师教了我七年。除了我的老师之外,没有人可以当我的艺术总监,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你要让我去拜一个别的师傅,我觉得没必要,而且也说不过去。
【像《夏洛》那样被指抄袭怎么办?】
像名著很正常,绝无30%以上相似的故事
《夏洛特烦恼》去年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秦婉:去年《夏洛特烦恼》大获成功,会不会带热你们这个项目?
周申:我们跟“开心麻花”合作的时候,是2014年,那个时候《夏洛》还在进行之中,并没有因为《夏洛》对我们有特别大的影响。
刘露:我们在拍的时候《夏洛》还在剪辑,所以还好。
周申:猫眼的进入也是因为看了成片觉得这个项目有机会。我们也没想要借着《夏洛》什么。
刘露:看了就知道也不太能借,不是一套的东西。
秦婉:外界可能会对你们有这样的一个寄望,你们现在会有压力吗?
周申:我们其实没有什么压力,麻花本身也没有给我们这方面的压力,因为麻花很清楚这两部作品的风格不一样的,就好像一个品牌下面的不同产品。
刘露:能做到更大众化,更多人接受就已经是很成功的事情了。
周申:其实压力是在刚开始给普通观众看片的时候。当时组织一两百人这样做大规模试片,给观众看粗剪版,我们坐在观众席里跟观众一起看,看观众的真实反应,对创作者的压力特别大。
秦婉:他们的反应会让你们再进行剪辑?
周申:对,我们还会做修改,但当时起码我觉得观众笑了,包袱都响了,证明我这部是喜剧,当时有一点担心的是,观众会不会不认可他是喜剧,但是最后的结果是,喜剧的认可度还蛮高的。
刘露:让电影的普通观众喜欢,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就已经超出这是一个小众化电影的预期了。至于它大众化到什么程度,我们并不在意了,那是天时地利人和。
秦婉:你们这个路线是很对的,它一开始起码是个喜剧,观众先看进去了,对人物有感情了,后面再发生什么,观众就会更容易接受。这个片子你们之前也提过,好像有过版权的问题,现在就都解决了吗?
周申:其实没有版权的问题,是版权一直都在我这儿,只是说有人拿了我这个名字拍了个微电影,受我的电影大纲启发,拍的是另外一个故事。
刘露:我们最早在故事大纲电影大纲写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册了名字版权。
秦婉:有些观众说《驴得水》和《钦差大臣》、《羊脂球》等名作有一些相似之处,你们真的有去参考过那些名著吗?
周申:没有。
刘露:《羊脂球》是话剧演到第三轮的时候有人说,《钦差大臣》是电影点映后才有人说。
周申:最早是被说像《老妇还乡》,迪伦马特也是我比较欣赏的一个剧作家,故事比较丰富,结构比较紧凑,事比较多,这其实就是我们所喜欢的。戏剧都已经有五百多年历史了,肯定会有很多相像的东西。
《夏洛特烦恼》曾被指抄袭,片方将影评人告上法庭
秦婉:《夏洛特烦恼》曾经被指抄袭,你们看到那件事,担心过自己的电影吗?
周申:那是不可能的。
刘露:这个我完全不担心。
周申:完全不担心,因为绝对不会有一个故事跟我们的相似程度在30%以上。
刘露:比如说像《羊脂球》的就是张一曼这一个人物而已。
周申:《钦差大臣》也就只有铜匠,连开头都没有,结构都是两回事。
刘露:而且说老实话,本身这都是经典戏剧作品,就算别人真觉得像,也很正常,谈不到抄袭。 偶啥时才能熬出头啊. 希望大家都有好运 哎 怎么说那~~ 感謝樓主 楼主good 这年头,分不好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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