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玫瑰的名字》译者:埃科是一个巨人,又高又胖,无所不知
凤凰文化讯(魏冰心报道) 素有“百科全书式学者”之称的意大利作家翁贝托·埃科因罹患癌症,于当地时间2月19日晚在家中辞世。《玫瑰的名字》是埃科的第一本小说,1980年甫一问世,迅速赢得各界一致好评,席卷世界各地的畅销书排行榜,至今已被译成三十余种语言,曾由让-雅克·阿诺改编为同名电影搬上大银幕,也成为埃科最为人熟知的作品。与大陆和台湾地区以往版本从英文转译的做法不同,意大利文学翻译家、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沈萼梅女士在接触《玫瑰的名字》之初便被委以从原文直译的重任,在翻译《玫瑰的名字》的日子里,她与《傅科摆》译者、中国驻米兰原总领事郭世琮,《昨日之岛》译者、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资深编辑刘月樵组成“翻译小组”,定期组织家庭聚餐,探讨手上碰到的各种难题。2007年,埃科来到中国,沈萼梅与其有过短暂接触。埃科夫妇记得见面时这位中国译者“太难了,我好多都不会翻”的诉苦,回国不久就给她寄了一本参考书。斯人已逝,凤凰文化第一时间连线了沈萼梅女士,听她聊聊记忆里的埃科和他的文学世界。
凤凰文化:2007年在北京与埃科先生见面,您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沈萼梅:是一个“巨人”。体态上就是,又高又胖,不是一般的胖,胖死了,而且我得仰着头看他;当然学识上更是个巨人了,非常博学,无所不知。又很平易近人,我跟他聊起当时他的中文版作品都是从英文转译的,他笑称那是“二道贩子”的行为,还说他以前听人家拿翻译不对的句子念给他听,他气得直想从家里的阳台跳下去。
凤凰文化:听说他曾经专门从意大利给您寄过一本参考书?
沈萼梅:对的。我们几位翻译家跟埃科坐在一块聊天,谈论翻译当中的一些问题,大家普遍都说太难了。因为他的作品会牵扯到好多历史、哲学、神学、宗教的问题,不光是简单的小说。那个中世纪的拉丁文我实在翻不出来,查资料也查不到,我半开玩笑半说,我不会翻,翻不下去啦。他的夫人就很有心,记下了这个事情。他们回国不久,就通过使馆文化中心把一本书寄给了我。那是一本在意大利发行的专门供高中生阅读的教材,里面有很多注释,很大开本,他们影印了装订好寄过来的,我现在还一直保留着。
收到后我马上就发邮件给他们表示感谢,说这本参考书算是救了我的命了。
凤凰文化:您刚刚也有提到,《玫瑰的名字》里面涉及非常详实的历史和哲学背景,还有神学和象征学的思辨,对普通读者的阅读,门槛会不会比较高?您介绍给学生时,他们的接受状况如何?
沈萼梅:要看怎么来理解这个门槛了,从它所讲的神学派别,中世纪宗教历史的角度,对于我们中国的读者难度是会更大一点。其他国家的读者,尤其欧洲读者,他们对于天主教过去的历史比较了解,文化背景在那里搁着,不像中国读者在这方面会有一些阻力。我自己翻译的过程中也是再三地查了各种各样的资料,哲学字典,宗教字典,历史字典,通通都要翻烂了。
但是从意大利语语言本身来说,它使用的是现代的语言,除了引用的拉丁文是中世纪的,其他部分都是当代的语言,对于学意大利语言文学的本科学生来说,语言上没有什么障碍,门槛不是很高。更重要的是,这本书所反映出来的文艺复兴的思想,对真理的追求、对知识的渴求,是能赢得很多读者的共鸣的。你想想,在当时这么黑暗的一个年代里面,有人为了读一本书,都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的确值得深思。所以说写的内容虽然是古老的,但传递出来的思想和精神内核是很超前、很现代,有着现代意义。
凤凰文化:有一个说法是有很多人即使看不懂埃科的作品,但还是要买,除了《玫瑰的名字》,还有《傅科摆》《昨日之岛》等等,您觉得埃科作品畅销的原因是什么?
沈萼梅:大家愿意去读文学作品,无外乎这么几个方面的原因吧,一是好奇,这么久远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修道院里面的事情,是什么样子?就像看一本侦探小说。另外一点,埃科作品里体现着人心的善与恶的普遍均衡,这种简单的辩证道理也吸引着读者。对,是那种对人生美好事物的追求,这是文学里经久不衰的东西。
凤凰文化:2010年上海译文出版社推出您翻译的这个版本时说,希望能提供一个权威的善本,您自己对这个版本还算满意吗?
沈萼梅:这个问题让我想起来一件事,你看,埃科作为一个作家是多么的认真。大概在大前年的时候,埃科宣布他对《玫瑰的名字》作了一些修改,说是有一种能毒死人的药草,他之前把原理搞错了,现在要修改,然后对一些拉丁语的使用和注释也作了调整。国内的出版社听到可谓叫苦不停啊,毕竟新译本才刚刚弄出来没多久……
反正他搞了个修订本,给我们发过来,用红色一一标注了,让我们在他的基础上相应改动。我想既然作者本人都这么认真了,我们译者没理由偷懒,那我也趁此机会把译文里的几处不够精准的翻译毛病一并改过来。前段时间这本书的责编李月敏女士告诉我,大概今年的上半年这个修订本就能出来。
凤凰文化:后来您跟埃科夫妇还有邮件上的联系吗?
沈萼梅:我给他们还发过一回,因为后来我给学生编了一套《意大利当代文学选读》,里面用到了他的作品,我就给他发邮件希望得到他的首肯,但没有收到回复。他可能太忙了或者身体不好。
当年跟埃科夫妇见面,临分别的时候他的夫人热情拥抱我,说《玫瑰的名字》是他们最为珍视的作品,感谢我的翻译。希望我日后一定要去意大利找他们。他们也许是客气,但这话我一直记得的。对于我而言,搞了大半辈子的意大利语,也确实想找个机会再去意大利,如果去,肯定要拜访他。现在有了他过世的消息,无法再见,只能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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